苍玦踏云赶往天界天御殿,半道上,被鸢生的消息截住了。
——公子不对劲。
明知不该在此刻回琅奕阁,苍玦却还是回了。他让鸢生去天御殿禀告自己身体忽然不适,要晚些过去,自己则头也不回地回了琅奕阁,前后并未花费多少时间。
苍玦挥开琅奕阁的大门,转眼来到了南栖所住的正居。
眼前繁花似锦,院落中春色绵延。
南栖坐在石椅上,神采奕奕。这是阿雀死后,他难得一见的精神。南栖像是等着苍玦许久了,一双手同之前的日子里一样,温柔地轻抚着自己的肚子。
罗儿就站在他身侧,面色憔悴得不行。
“南栖!”苍玦走过去,还未再说什么,南栖便上前,眷恋地拉住了他的手。
南栖想抱一抱他,但碍于自己的肚子,只得这般同苍玦说——
“苍玦,我们的孩子不用死了,他终于可以活下来了!”他说得很快,快到苍玦险些没听懂他在说些什么,只困惑地看着南栖。
南栖两颊绯红,笑得很腼腆:“你是不是很疑惑?起初我也是,但现在我确定了,我肚子里的孩子,他不会死了,他会被好好地生下来,叫我一声爹爹,叫你一声父君。春日的时候,我们可以带他去人间折花枝,夏季时,也能带他去溪水池子边玩耍……”
他停顿了下,眼底生出一丝光亮:“自然,他也要好好念书,要学许多东西,要做一个乖巧的孩子,聪慧的孩子。不论他是男孩还是女孩,长得好不好看,机不机灵,我都会好好养育他。”
苍玦皱起眉头。
南栖便伸手想抚平他的眉,可这眉如磐石,如何也抚不平。
“苍玦,你是不是觉得我疯了?”南栖故意问他。
“你只是累了。”苍玦这般道。
南栖没有生气,反倒是笑起来:“那我告诉你一件事,你若知道,肯定会吓一跳的。”他踮起脚,在苍玦耳边轻声低语,“我是只凤凰。”
他伸手:“你看,我会凤火。”
苍玦平静地望着他,没有做出任何反驳的动作,或是说出任何一句不信任的话。他只是握住了南栖空荡荡的掌心,温声道:“你累了。”
南栖怔住,不敢置信地抽出了自己的手,他盯着手许久,急急否认:“方才明明……明明有的!罗姐姐也看到了!”他扭头,拽住了罗儿的手腕,“罗姐姐你说,你是不是看到了我掌心的凤火?!”
罗儿满心慌张,抬头看了一眼苍玦。
“奴婢之前确实看到公子掌心有一团火,但奴婢不认识凤火。”罗儿骗哄着南栖,“公子要不先去歇息,也许歇息好了,就又有了。”
“不是的,不会的……”
南栖摇头,试了一次又一次,可依他的术法,始终不能再生一团凤火出来。他是火灵经脉,想在掌心生一团带有纹路的火焰是十分容易的事情。罗儿只当他是生了一团普通的火,看花了眼。
她以为南栖是太想留住孩子了。
可一只麻雀,怎么会是凤凰呢?
“够了。”是苍玦先出了声,他几步过去,将瘦得好似只剩下一把骨头的南栖强行带回了厢房中,“后日,我就请芳泽女君过来,不能再拖了。”
“可我是凤……”
“南栖。”苍玦打断他,眸色深深。
南栖见他不动,慌乱道:“是真的,我真的是凤凰。”
啪嗒。
苍玦心中有一根弦绷不住,断了。
“好。”苍玦咄咄逼人,“你既说你是凤凰,那你是凤族哪一只凤凰?你今年几岁,你父亲是谁,母亲是谁,家中可有谁?你又为何出现在长沂峰,以一只麻雀的形态存活?凤族虽灭,但只要你说得出来,我就可以为你查证。”
苍玦自幼什么苦没吃过,心间早已百毒不侵。可今日,他却被南栖的一句话逼至口不择言。
南栖不敢相信地看着苍玦,退后一步,茫然地问:“你……你不相信我?我虽说不出这些,但我真的没有骗你!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全部想起来!我爹爹是谁,我父君是谁,我都会想起来……”
“爹爹?父君?”
“是!我有一个爹爹,也有一个父君。我记得!我记得我父君是个将军!”
“据我所知,凤族虽有凤凰草,却从未有凤族男子食之,也从未有男子生子一事。”苍玦冷情三分,只觉得南栖在撒谎骗他,为了这一个死胎,南栖连命都不要了。苍玦怨恨这个死胎,憎它给南栖带来无妄之灾。他闭起眼,再睁开时,一如往日沉稳:“你说你父君是将军,可在凤族灭族之前,并未有一个将军是成婚的,也没有任何一个将军是有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