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梦境具有荒诞性,但很少有做梦的人能够在当时察觉出这种荒诞,阿洛伊斯正是利用了这种无意识来遮盖了实验中所有的漏洞。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安明晦重新回想起来这四个月的时间,轻而易举地就能够从中挑拣出许多不合常理的地方。
比如,他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研究员,凭什么能转入令所有人都眼红的普罗米修斯研究院就职呢?
比如,看护阿洛伊斯这种极其重要的事情,怎么会交给他一个刚刚加入的新成员来做呢?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许多个现在看来会令人感到异样的细节,但当时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察觉到。
在安明晦看来,如果立场对调,他绞尽脑汁也根本想不到这样疯狂的做法。
“阿洛伊斯,你这样太乱来了。”同样是这句话,他已经记不得自己到底在多少个世界这样说过了,“你知道这样做有多危险吗?”
当事人并没有丝毫悔改的意思,甚至还想再凑上来讨个亲吻,被安明晦抬起手挡住了。
“你把事情弄到现在这个地步,考虑过接下来该怎么收尾吗?”他头疼地用两只手捧住阿洛伊斯的脸颊,用力到将那张冷淡俊美的面容挤压得变形,才堪堪制止住了对方前倾的趋势,“整个研究院的人都被你耍得团团转,你把所有人都当成你的实验材料,但是他们毕竟不是真的实验材料,你这种做法不管怎么说都已经违反了实验伦理。”
要是放在末世前,肯定是要被伦理委员会控告到死的。
“如果不能达成一致,就按照试验用清洁级实验体的试验后处理规范进行处决。”阿洛伊斯回答得理所当然,“使用过后的实验材料必须经过相应处理才能进行排放。”
“亏我之前还觉得你是救世主一样的英雄。”安明晦干脆用手指捏着对方的脸,向两边拉扯形成了一个有点可笑的鬼脸,“不要这么冷酷无情,凯特他们并没有做什么,干什么要无缘无故就杀了别人?”
“但——”
阿洛伊斯正想要向他说明这是最便利的做法,就被安明晦温柔地笑着打断了:“你一定能找到其它更好的解决办法的,是不是,我的大天才?”
在说这话时,那双漆黑的眼睛专注地望着他,就好像是被来自整个银河系的星星所注视着一般。
这一刻阿洛伊斯先生的体验大致上可以用一句十分恰当但又不那么恰当的话来形容:这谁顶得住啊?
“……我会删除掉他们关于疫苗研制的所有记忆。”院长先生妥协得十分轻易,不过多少还保存了一点争取利益的理智,同时给出了价码,“一个人,一小时。”毕竟逐一处理记忆还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你以前可不是满脑子想着这种事的。”安明晦没有松开自己捏着阿洛伊斯脸颊的手,表情却带上了少许的无奈,事实上连他自己也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能在一秒钟之内迅速理解阿洛伊斯这句没头没尾的条件是在指代什么,“你这样会让我有种带坏了好学生的罪恶感。”
开发者寄语:亲爱的执行者,距离本次世界结束还有三天,请做好时间规划。
安明晦:?!
虽然他自己也猜到了恐怕自己又要命不久矣,但这还是那位开发者第一次这样直白地给出时间提醒。
说起来,之前好像还冤枉了那位开发者一次,没想到自己记忆和任务面板的缺失原来不是对方做的手脚。
“安?”
回神看向阿洛伊斯,安明晦下意识解释道:“没事,只是头还有点晕,我再稍微躺一下。”
在忽悠了院长先生之后,他就再次躺下,睁着眼睛像是在望着天花板,实际上却是在跟那位神秘的开发者进行交流。
“为什么这次突然告诉我时间了?”
开发者寄语:就算是我偶尔也会想要给表现出色的玩家一点小奖励的。
“好吧,不过我还是要先向你道歉,之前错怪了你。”安明晦无奈地笑笑,小幅度地叹了一口气,“那我可不可以顺便问一问这次我会怎么死掉?”
开发者寄语:作为抗体携带者被其余几个幸存者基地的人强行抽取骨髓致死。这是我准备好的程序,如果你有其它让我感兴趣的提议,我可以纳入考虑。
安明晦:“……”这种自助去世的感觉真是有点微妙。
***
最终的死亡方式,是由安明晦和开发者共同决定的——也不尽然,安明晦只是表示希望用更“和善”一点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而开发者则表示会考虑他的建议。
事实上,在两人达成一致、结束这个话题的同时,安明晦就立竿见影地陷入了昏迷,速度之快令他自己都感到有些哭笑不得。
在那段短暂的交流结束前,他询问了开发者最后一个问题,依然是已经问过一遍的那句为什么偏偏这一次要告诉他这些额外的信息。
对方的回答是:我们的游戏回合数不多了,送给老玩家一点彩蛋不是很好吗?
由昏迷转醒时,安明晦一睁眼就看到阿洛伊斯满眼的血丝,脸色苍白到吓人的地步。那人正坐在他的床边,死死地盯着手里的检验报告,呢喃自语道:“不可能,这不可能,不可能……”
那双主持过无数次高风险实验的手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止不住地颤抖过,甚至使得安明晦能够轻而易举地从阿洛伊斯手中拿走了自己的检查结果。
基因崩溃、病毒复制速度呈指数上升形势,各项生命体征迅速下降……最下方给出的参考性可能成因是非异能者的基因和身体结构不足以支撑疫苗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