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嘛。我二麻烧饼,那叫天下一绝。”王二麻子洋洋得意地吹嘘道,“就算顾茫当年那么风光,他打完仗回了城,也一定会跑来我摊子上吃上个五六张!”
他吹嘘完,还不忘气哼哼地补上一句:“不过,要早知道那姓顾的最后会变成叛徒走狗,老子当年就该在卖他的饼里掺点毒,趁早为民除害!”
岳辰晴一边嚼着饼子,一边道:“这种话以后别随意乱说。还有你那吆喝,也得赶紧的改一改。”
王二麻子瞪大眼睛:“军爷,这是为啥呀?”
“反正军爷说话,你乖乖听着就对了。”岳辰晴又咬了一大口肉饼,腮帮鼓鼓囊囊的,“马上就要和燎国打仗了,咱们军队恐怕要在这里驻个三年五载,你要是再这样成天把顾茫挂在嘴上吆喝。”他不怀好意地笑了两声,“嘿嘿,当心触了某位大人的痛处。”
岳辰晴说的某位大人,自然就是他们的主帅墨熄了。
墨熄,先王敕封的羲和君,他出身地位尊贵的墨家,墨家一门四将,分别是墨熄的外祖父,祖父,和墨熄的生父。如此血统镇压之下,墨熄自然也毫不意外地拥有着极其可怖的灵力天赋,再加上后来师从修真学宫最严酷的长老,时至今年,已是重华的第一帅将。
而他不过二十八岁。
由于家门缘故,墨熄性情寒冷如兵刃,说一不二,他爹曾经几次三番地告诫他“温柔乡埋葬英雄志,少惹女人多做事”,所以墨熄向来清心寡欲,品格极正,可以说他二十八年里没有犯错过一件大事。
除了顾茫。
顾茫对墨熄而言,就像纸上墨,雪中泥,以及君子合该整齐洁白的床褥上,落下的那一抹令人想入非非的血。
——他是他一生的污点。
是夜。
边塞外的驻地营里,一声清啼破风沙,唱戏的嗓音悠悠漫漫,幽魂似的飘散在寒霜里。
“……玉茗新池雨。金柅小阁晴。有情歌酒莫敎停。看取无情虫蚁也关情……”
守在副帅大营外的亲兵左顾右盼,状如鹌鹑,遥遥见一个黑色的高大身影行来,不由脸色大变,慌忙撩开大帐,说道:“不好啦!不好啦!”
“不好什么呀。”帐内帅座上,岳辰晴打了哈欠抬起眼,支着侧脸问道。
“哎呀!这都啥时候了,副帅您还是快些起来去固防吧,别听戏啦。”
“急什么。”岳辰晴懒洋洋地,“听完再去也不迟。”
说罢对帐中戏子道:“别愣着呀,你们接着唱。”
于是纤音入云,戏腔像是一根幽幽丝线吊得老长:“国土阴中起。风花眼角成。契玄还有讲残经。为问东风吹梦几时醒。”
“哎哟我的岳副帅,副帅大人啊,您可让他们快别唱了吧。”亲兵急道,“这都什么个事儿啊。”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岳辰晴乐滋滋地啃着指甲,“不然这日子可太没滋味儿了。”
“可您这场面,给羲和君瞧见了,他又要生气……”
“羲和君又不在,你紧张什么。”岳辰晴笑嘻嘻的,“再说了,羲和君这人成天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既不寻欢,也不作乐,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听到我说个荤段子都要发脾气,我要哄他高兴,我累不累啊。”
“副帅,”亲兵瞧上去都快哭出来了,“您小点声吧……”
“嗯?为什么?”
“因为,因为……”亲兵眼光瞟着营帐帘缝,磕巴道,“因为……”
岳辰晴在帅座上打了个滚,还把羲和君的银裘外衣盖在自己脑袋上,笑着说:“你们是不是被羲和君给整怕了?怎么提到他都磕磕巴巴的。”
“唉,不过羲和君这人也是。”岳辰晴道,“他自己要禁欲,连累全军一起跟他无聊。你看看咱们整个军队,居然连只母狗见不到。”
这倒是真的,重华全军上下,就属羲和君的这支军队最苦。
虽然羲和君治下,吃穿用度从不苛待,但就像岳辰晴说的,这个人又无聊又严肃,自己非人哉不近美色也就算了,还不让下面的人找姑娘寻欢。
岳辰晴明明觉得很好笑,还忍着笑故作一本正经地叹息道:“他这个人哪里都好,就是掌控欲太强。你看,强迫焦虑洁癖,全让他一人给占了,而且还毫无情趣,真是白瞎了他那张俊脸。”
亲兵一脸大祸临头的表情,急道:“岳少,快别说了……”
岳辰晴非但不停,反而愈发兴致勃勃:“瞧你们一个个憋的,都上火起泡了吧?嘿嘿,趁着他不在,我赶紧给你们松松绑,今晚上让弟兄们随便去勾搭姑娘,门禁废止,咱们来办个选美篝火会,我要给附近村上最美的姑娘授勋——”
“你要给谁授勋。”
忽然一个低沉严酷的男性嗓音响起,营帐哗地一撩,一个银铠如霜的高个子男人走了进来。
他军服挺拔,肩宽腰细,还有一双被黑皮军靴裹着的长腿。眼一抬,端的是五官冷硬俊朗,目光寒戾锋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