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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污_分节阅读_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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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熄喉结攒动,第一次,没有说出话来,第二次才艰难道:“……望舒君安排的?”

江夜雪顿了顿,叹息着点了点头:“你也知道,望舒君恨他。”

墨熄沉默了,倏忽把头转开去,看着眼前苍茫夜色,再没有吭声。

——

自从两年前顾茫被押回重华后,他就设想过很多顾茫会得到的下场。

他那个时候还不知道等待顾茫的刑罚究竟是什么,他想,如果顾茫被关在天牢里,他可能会过去看两眼,然后冷嘲热讽地说上几句话。如果顾茫成了个废人,他也不会去同情他,或许还会给他使点绊子。

他们之间就算曾经有过什么柔软的东西,这么多年过去,恨意也已积得太深,再也无法和解了。

墨熄唯一想过自己能和他心平气和地喝上一壶酒的情形,便是在墓地里,顾茫躺在里面,他站在外面,他或许还会向从前那样对他说说话,在青石墓碑前搁上一束灵力化成的红芍花。

那好歹算是成全了他们最后不曾争吵的离别。

可是从很久以前,顾茫这个人就擅长给墨熄带来各种各样的意外。墨熄没有想到就连这一次也是一样的——

落梅别苑。

墨熄心中煎熬着这四个字,他把这四个字翻来覆去地想,试图从里头熬出一星半点的快慰来。

可是到最后他却发现自己不过是在做徒劳之举,他并没有能够从中汲取到任何的痛快,相反的,他觉得很恶心,很愤怒。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来的恶心和愤怒,恶有恶报这难道不应该大快人心?

“……”墨熄手肘撑在雕栏上,他想屈一屈手指,可却麻僵得厉害。他转头看向江夜雪的五官,却觉得说不出的模糊。

眼前阵阵晕眩,胃里阵阵痉挛。

顾茫,被送到了落梅别苑。

已经两年。

墨熄觉得自己此刻应该肆意大笑,这样才是对的,才符合人们眼里他俩入骨入血的仇恨,所以他确实拧动唇齿试图撬出一点快慰。

可是最后只有一声冷嘲,薄溜溜地从森森贝齿间飘落。

眼前好像又闪过初见时阳光下那张清秀的脸,黑眼睛笑望着他:“你好啊,墨师弟。”

好像又闪过从军后顾茫灿烂的模样,热热闹闹地在一群狐朋狗友当中,回头冲墨熄眨了眨眼,眼尾很长,微微地往上,然后漾开温柔的弧度,真切地笑了。

他还想起了顾茫当上领帅后的那些言语——

有笑嘻嘻的油腔滑调:“来啦,今朝从戎投王八,来年升官把财发。”

有尸山血海里的怒喊:“来啊,走啊,没死透的都他娘的给我振作点爬起来好吗!我带你们回家!”

以及执着跪在金銮殿前请君上不要将他的士兵草促合埋:“我想请药师们辨一辨那些尸体……求您了,这不是无用之功,每一个战士的墓碑上都应该有名有姓,君上,我不想有兄弟最后回不了家。”

“他们认我做主帅,是人是鬼,我都要带他们回来。我答应过的。”

“他们要的不是哀荣,只是想求一个本来就该有的名字。”

还有最后忍无可忍爆发在殿前含泪的怒嗥--

“奴隶就活该死吗?奴隶就不该被安葬吗?!”

“他们一样流了血,一样没了命!已经没爹没娘了,最后还没个名分,凭什么岳家墨家慕容家的人死了是英雄,我的弟兄们死了就只有一个窟窿填埋啊?!为什么啊!!”

那是顾茫第一次在殿前哭了。

他不是跪着哭的,他是缩着,佝偻着,蹲着哭的。

刚打完仗,他身上的血污都还没洗,脸上又全是烟熏火燎的印记,泪水擦出斑驳的痕迹。

这个沙场上永远代表着希望的战神,就这样在金殿里被打回卑贱的原形,像一具无名的尸体。

满殿文武衣着端肃,许多人嫌弃地看着这个贫民将军,他衣衫褴褛,污臭不堪。

他哽咽哀嚎着,像濒死的兽。

“我说过要带他们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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