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好呢!”红芍急的直跳脚,“我卖身葬父的!你葬了我义父,还救了我,你还给我看病,我、我不管!我就要跟着你我要跟着你跟着你跟着你啊啊啊!!”到最后简直是跟个小疯子似的在大喊大叫。
李清浅看这小病猫养好了力气,居然是如此难缠,不由有些头疼,走得更快了。
红芍一看,急了,破草鞋拖拖踏踏,总绊着她,碍着她追人,于是她干脆脱下来,一手一个朝李清浅丢过去,光脚蹲在地上,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你,你别走嘛!那我不报答你了还不成吗!”
李清浅:“……”
眼泪簌簌地从脏兮兮的小脸上往下滚落:“我不报答你啦!我蹭吃蹭喝,我赖着你行不行呀!大哥哥,你别留我一个人啦。”说着直抹泪珠,哽咽道,“你把我留在医馆,我粗手笨脚,什么都不会……过几天,万一大夫又把我卖了呢?我已经被转了三户人家啦,当人家的童养媳,小丫鬟,干女儿,我都不知我自己是什么东西了……”
越哭越起劲,破锣嗓子直嚎嚎,眼泪滚在泥土里,脏兮兮的脚丫在泥里蹭着。
“你别丢下我,我不想再被转第四家了,呜呜呜呜……”
她这样说,李清浅还能怎么办?
他出身在梨春国,是九州最羸弱的国度之一,他的国家夹在几个蛮不讲理的大国之间,常受战火株连。而一旦出了妖邪魔孽,也没有什么大修会来帮助他们镇压。李清浅是亲眼看着他母亲被奸杀,父亲被刺死的。
当时破屋里只有年不及十岁的他,抱着刚刚断奶的弟弟,瑟缩在碗橱深处,泪水不住地往下流,却紧紧捂住弟弟的嘴,不让他哭出声来。
可是那些修士灵力强悍,屋中躲了两个孩子,又怎会不知道?
橱门被猛地踹开,木屑飞溅间,他和弟弟被两只粗壮的大手提溜出来。他死抱着弟弟不肯松手,遭来一顿狞笑的毒打和咒骂。
“这俩小子能不能带回去炼药啊?”
“好像没有遗传到他们老娘的蝶骨美人席血脉,流的眼泪颜色不对……”
“那直接杀了吧!斩草除根,不留祸患!”
李清浅当时根本都没有听懂他们在说什么,不明白蝶骨美人席是什么,只见着母亲浑身赤露的尸身被几个修士用缎子裹了,不知要带到哪里去。他哭着喊着,想去追阿娘的尸骨,却又放不下怀中的幼弟。
滚烫的硝烟,腥臭的血水,修士们的狞笑,一切都在眼前乱舞。混乱中,忽听得“砰”地一声爆响。
一道碧色剑光将几个修士一击斩杀,血溅数尺!
然后,一个覆戴着黄金面罩的青衣男子出现在门前。逆着天光,他迈过那些暴毙剑下的尸首,走进屋来。
第38章奈何生变
李清苏只记得那男人有着一双微微上挑的狭长杏眼,仿佛下了一江的烟雨朦胧。他目光在寒陋的屋内扫了一圈,确定再无他人幸存后,落到了李清浅和他弟弟身上。
李清浅仰头呆呆看着这个青衣修士,而幼弟软软小小的,发着烧,趴在他里大声哭泣着。稚子如此年幼,仿佛也知自己遭受了国破家亡的厄运,知道自己再也没有了会给他做竹蜻蜓的阿爹,没有了总爱捏他小鼻子的阿娘……
青衣修士瞧了他们一会儿,走过来,目光在黄金面罩后头睨落。他沉默片刻,从怀中拿出一只药瓶和一些碎银:“此药可愈凡俗百病,留着给你弟弟用吧。”
然后再没说什么,转身离去。
李清苏在原处呆愣了很久,才猛地反应过来,抓了药瓶和银子冲出去,看到村中已满是那些黑衣修士的尸体,青衣男子似乎在挨户查看有无漏网的余孽,李清苏朝他跪下来,哭着道:“大哥哥!”
青衣男人侧过眼珠,自黄金覆面后面,看了他一眼。
“大哥哥,求,求你带我们走吧!”
男人没有说话。
李清浅满眼通红,哽咽道:“我们一直在逃,一直在逃…可是阿娘和爹爹还是……还是……”泣至不成声调,“大哥哥,求求你……”
可是最终那个青衣男人还是没带他们兄弟俩离去,只是给了他一本剑谱心法,说这剑法太弱了,对自己而言已没有什么用途。不过如果李清浅好好参悟,或许能凭着这本剑谱悟出些属于自己的剑道,自保足够。
而如今,李清浅看着红芍跪在泥尘里哭着哀求自己不要离开的样子,眸中竟有一瞬的恍惚,想起了自己当年无助绝望的心境。
他终是叹了口气,走回红芍面前:“起来吧。”
“……!”红芍见他去而复返,抽噎几下,泪汪汪瞅着他。
“不过说好,只是带着你一起走,要是路过好地方,可以谋个好去处,我就不再留你了。”
红芍哪里管,抹抹小脸上未干的泪珠,破涕而笑,满口答应——她是看惯了眼色的人,知道李清浅心肠好,这个时候都没有丢下她,那以后定是更加丢不下的。于是用力点头如啄米:“都听大哥哥的!”
她听个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