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熄一点也不意外顾茫会有这样的想法,事实上他一直就知道顾茫早晚会说出这句话来。就好像他其实觉得哪怕给顾茫一次机会,让顾茫回到过去,顾茫也还是会选择走上这一条荆棘遍布的老路。
这个瞧上去很眼神很柔软的男人,其实有一颗比任何人都要坚定的心。
“会有委任交给你的。但不是现在。至少在第二次攻城战之前,你都不适合去完成我想请你完成的事情。”
他低头,对上顾茫有些失落的目光,停顿之后补上了一句:“劳烦师兄再等一等?”
既然墨熄都已经这么说了,顾茫也没什么好再讲的。两人折腾了一天,和北境军的其他修士一样都很累了,墨熄道:“你先去睡一会儿吧。”
“那你呢?”
“我再看一会儿沙盘。”
“你自己的身体自己要多上心。”顾茫抬手戳了戳他的心口,“看完早些休息,哥哥我在床上等你。”
“……”墨熄因为他最后一句话而颇为尴尬地轻咳一声。
顾茫看着他故作镇定的样子暗自发笑,明明都是已经抵死缠绵过那么多次的人了,却还是会因为对方一句不加掩饰的玩笑而默默绯红了耳尖。
他这个小师弟啊……偏生就是那么惹他欢喜。
沙盘推了很多次,进军的方式与结界布置、路线谋划也重设了很多次,等墨熄熬完,回头瞧见顾茫已经伏在行军榻上睡着了。
就算是一军将领,墨熄的行军榻也比其余人宽敞不了太多,所幸顾茫睡觉习惯蜷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像是生怕占据了谁的地盘似的——他骨子里的卑微以兽性的方式体现出来便是这样的可怜又可爱。
专注地凝视了他一会儿,而后墨熄起身去洗漱沐浴,回来的时候顾茫还是一动也没动,猫儿一般蜷缩的睡姿。
他在床沿处坐下,动作很轻,没有发出更多的声音,只是床褥微微地下陷。
而后他合衣上床,手规规矩矩地叠在腰腹处,阖眸休息。
墨熄实在是个很自律的人,曾经有过的那些失控、暴躁、激怒,也实在是因为他被困在了一团迷雾里不知真相所致,并不能说他本身的性子便是如此。所以他与顾茫冰释前嫌了,好不容易盼得了与爱人的真心相待,他却一心担忧着顾茫的身体,而不是像世上的许多男子那样恨不能立刻巫山云雨将爱人重新占为己有。
如今他只希望顾茫能好好的,无论记忆能维持多久,清醒还剩多少时光。
他只希望他康健就好。
……
只可惜男人的身体与男人的脑子并不是同一阵线的盟友,睡到正午时,墨熄迷迷糊糊地从深寐中醒来,却立时发觉顾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翻了个身,侧蜷着缩到了他的怀里。更要命的是顾茫睡前随意拢着的浴袍散开了,雪白的衣襟下露出大片紧实的胸膛,一只赤裸的腿还微向前伸着,贴在了墨熄的身上。
墨熄的呼吸一下子便凝住了。
——
心怦怦地跳着。
这般情形,实在是很像他们都还很年轻的时候,墨熄未曾向顾茫表露心迹之前。
那一阵子,顾茫也总喜欢黏着他睡。
事实上也不是顾茫喜欢黏着他,而是因为当时陆展星勾搭上军营里一个俏丽女修。
顾茫当时是和陆展星住在一个毡帐里头的,有一回顾茫咬着苹果悠游自在地回去,一掀帐篷帘子就看都自个儿兄弟和一个女的在榻上颠鸳倒凤。
顾茫差点被卡在喉咙口的水果块儿给噎死,脸瞬间涨得比苹果还红,连忙把帘子放下了拔腿就跑。尽管后头陆展星追着他道歉了很多次,什么“哎呀都怪我一不小心忘了施结界”,什么“哎呀茫儿我咋记得你说你今晚不回来了”——都不顶用。
别瞅着顾茫成天拈花惹草的风流模样,其实那时候他还是个连接吻都没和人接吻过的纯情小伙儿,这么近距离瞧见酣畅淋漓的活春宫,还是自己兄弟的活春宫,这惊悚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顾茫嘴上打着哈哈说着没事儿,鸡皮疙瘩却起了一身,所以那一阵子他特别不爱回自己帐篷,唯恐又看到什么刺激画面,但他又不能不睡觉吧?于是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投奔他所有哥们儿里看上去最清高最靠谱的那一位。
顾茫当时就是秉持着这样的心态,高高兴兴地骨碌滚到墨熄床上去的。
墨熄死活不肯,给出的理由也是千奇百怪——
“我有洁癖。”
顾茫说:“我洗澡啊。”
“我床太小了。”
“睡俩人还是可以的。”
“我不习惯和人同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