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便笑着道:“猿猴将军,你有所不知,这些草是我自己爬灵山时挖的。它们受佛光普照,与普通的草不同,拿来熬了汤喝,可以延年益寿,治病强身呢。”
“是吗?”通臂猿猴恢复了笑容,将麻袋交给一旁的小猴子,道:“您之前和大王一起酿的酒,差不多已经到了年份了,可以拿出来喝了。”
我在石凳上坐下,捡起一个果子,在身上擦擦,咬一口,边嚼边道:“那个不急,等大圣回来一起喝才好。酒这东西,越搁的年头长,越香越好喝。”
花果山在数年前被砸了个七七八八,但经过猴子们的同心戮力,加上我偶尔也过来帮衬帮衬,如今已经重建完毕,恢复了旧貌。
猴子的孩儿们虽然大多数都比我的年岁还大,但他们都愿意将我当猴子一样看待,极为尊敬。数年下来,我也习惯拿他们当小辈儿看待,在自己的能力之余多多照拂他们一下。
“我家大王能讨到您做相公,真是有福了。”一个毛还没长全的小猴子撅着红屁股过来为我添茶。
看她乖巧的小模样,不禁让我想起五百年前在十方幻境中的自己,也是这般肥润浑圆的小团子。于是,我将她抱到膝盖上,又拿出一块金丝糖给她嗉着。
那糖是我受邀去大雷音寺听如来讲经的时候,他老人家给我的。本来有三块,但另外两块我在家闲着没事儿时,塞嘴里嚼了。本还想给猴子留一块尝尝,又一想,他看起来也不像是爱吃糖的人,便作罢了。
只是听禅念经挺没意思,我对如来他老人家坦言,说我听不懂经书,请他下次再有什么道法会,别再叫我去了。在场的都是神、佛、仙,只有我自己是个小妖不说。人家说到经书都能谈上两句,我却大字都不识几个,岂不丢人现眼?
丢我自己的人也就罢了,经过真假猴子那件事后,人人都知我与猴子有那么层不大可以扯到明面上来的关系,默认我是受他照拂的小妖。所以,我若表现不好,猴子也会跟着丢人。我怎么能让猴子因为我丢了脸面呢?
“那你就不蒸馒头争口气呗。”小猴崽子坐在我腿上,将金丝糖嚼的“嘎嘣”响,边吃边道:“有时间也去念念书,多识几个字,为我家大王长长脸。”
“念书……”我道:“我没书啊,花果山有吗?”
小崽子吃干净糖,又舔舔手指,道:“我们都是猴子,有果子吃有山洞睡就行了,要书干什么,自然是没有的。”
“哦。”我点头,道:“那算了罢,认识几个常用字,会写我自己和大圣的名字,就够了。”
“怎么能算了呢?你跟我们不一样,你现在是人了,要是没文化,那该多可怕啊。”小崽子道:“你不是住在灵山么?大雷音寺肯定有藏经阁吧,藏经阁里有书啊。如来佛祖还有弥勒佛祖,他们都对你这么好,还给你吃糖吃点心,肯定也不会吝啬借你几本书看的。”
我一想也是,诸天神佛似乎都待我不错,几本书而已,想弄来看应该不难。是以,从花果山回去后,我没急着回家给花浇水,直接爬上灵山之巅,向如来讨了一把藏经阁的钥匙。
那时的藏经阁还未经过迁址翻新,只是念经堂旁边的一座老旧的两层木楼。门前既没有凌云渡,更没有独木桥。自然,也没有灵童看守。
起初,我还有些诧异为何如此轻易就得到了进出藏经阁的权限,后来看到屋里上万卷藏书,随便挑出几本带画的,读的津津有味儿,便也忘了自己最初的疑惑是什么了。
只是,我万没料到,会在一摞带着插图的画册中,看到金蝉子的《各传》。
上面记载着金蝉轮回九世,每一世都为了救诸天神佛,不惜受蒸笼活煮,割肉剔骨。插图画的极为逼真,将当时的惨象描绘的淋漓尽致,结合着只言片语的文字描述,我仿佛听到了金蝉在蒸笼里,炙热的高温下,凄厉而无助的惨叫声。
我又记起在女儿国时,猴子说他在十方幻境中看到金蝉的过去。当他提到金蝉割肉削骨时的苍凉一笑,他说:“自愿?怎么可能呢?”
金蝉并非自愿!又或者说,他虽甘愿救人,却忍不住被活活蒸熟割肉削骨的痛楚!几番从蒸笼里挣脱出来,最后众人不得不绑了他的手脚,将他扔回去!
“怎么可能呢?”我捧着那本册子,震惊到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金蝉子,他的过去,竟是这般凄惨么?莫说是猴子了,若我足够强大,亦想拼了命的护他疼他。想来金蝉看似冷清,遭到这样的对待,其实内心比谁都更无助敏感吧。
我指尖发颤,又向后翻了几页。后面的内容倒不如之前几页沉重血腥,而是在赞颂金蝉的功德。
“金蝉子之骨肉,食之,可生死人、肉白骨,助仙人渡劫,帮妖魔飞升,让凡人永生。”
“然,食金蝉乃下下之选,更是不得已而为之。故而,金蝉子愿以身饲佛,实乃无量之功德。”
“另有一上策,乃……”
我念着,忙向后翻,却发现那是最后一页。因为书的右下角破损了些,最关键的一句竟缺失了。
“金桃。”这时,门外传来守山灵童的声音,他道:“大唐来的取经人已经在山下了,佛祖说这两日,藏经阁只对他们开放,无关人等暂时回避。你快出来吧。”
第66章六六
“大唐来的取经人已经在山下了,佛祖说这两日,藏经阁只对他们开放,无关人等暂时回避。你快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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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金蝉子的前世极为凄惨时,我本已骇得手抖心抖,守山灵童一句“取经人已至”,直接让我将手中那本金蝉子的《各传》扔在了地上。
《各传》蓝灰色的封皮朝上,“金蝉子”三个大字大喇喇呈现在灵童面前。他微微一愣。
“啊…那个…”我心虚地低下头,用食指搔搔鼻尖,笑着打哈哈道:“我刚拿起来,还没来得及看。唔…我也不怎么识字,这是什么书啊?”话毕,弯腰将其捡起来,搁回了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