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姜悱愣了一愣,眼后有甚么掠过,这厢突然大叫起来,“哥哥把阿谟拴起来了!我们快去救他!哥哥让夫子困住我,不让我回姜府!”
言罢反手拽着晓舟珩,居然比自己的力气还大了许多,还不待晓舟珩拒绝,便拉着他一路狂奔起来。
玉壶坊狭窄且幽深,人多而繁杂,街边小摊小铺不可计数,而拉着自己的姜悱居然身如飞燕,穿行其间,轻点石板,不着一物,轻功竟然与李终南不相上下。被姜悱这样带着,晓舟珩也觉他自己也好似脚踏了白云,浮了起来,疼痛减半,行进也并没有那样艰难了。有这样武学的姜悱……到底是真疯,还是在装疯?
“是真疯。”很多年后当晓舟珩再遇姜悱之时,他那双鹿眼好似回过了几分神志,不过依旧如黑价白日里那颗不落的那片清汉*。
姜悱见晓舟珩还是有些不解,他又笑了笑,将头一偏,浓密的眼帘将双眸遮住,露出了他那颗小虎牙:“冥昭瞢暗,谁能极之?”
不过,这些都是久远的后话了。
……
当李终南奔去姜府前门去时,那处除过几具陈尸,散落下的刀枪外,再无他物。
他连晓舟珩的一点儿人影都没见到,更不要提甚么守军了。
李终南环顾一圈,连唤数声晓舟珩的名字,还是听不见应答。心如火焚之际,李终南忽然就看到了在地上的那把属于城皇司的佩刀。李终南正准备弯腰拾起,刚刚触及了刀柄,只觉双手一震,起于刀面细纹,后接刀刃与刀盘,齐齐炸裂开来。
亏得李终南再刀爆开前甩了出去,要不然他的双手定将被刀片穿透,双手五指会一齐断掉。
见此异状,李终南下意识一转身,恰好见到半掩门里向外探头的姜府管家,李终南立即去到那人面前,手一撑,阻住了管家闭门的动作,冷声问道:“姜恻何在?”
“大,大少爷去,去府衙了。”管家见这位八少爷面色不好,也不敢硬来,只想应付了事。
“可是骑马而去?”李终南比管家高出许多,气势逼人,双眼又直迫人心,那管家也不敢不答。正当吞吐之时,李终南往门内一扫,居然看到了以前在李府后厨的吴娘,只见她匆匆忙忙端着吃食,似在往内府去。
这时李终南才记得,两月前姜恻派人告知李府李凝酥有喜,当时李韫奕喜不自禁,在姜恻的要求下,将从小照顾李凝酥的吴娘与成堆的补品一并送去了姜府。
管家欲关门拦住李终南,诺诺连声,不敢言语。
“去了多久?”
管家额上冒汗,哆哆嗦嗦报了一个数。
李终南听后沉默半响,仿佛在判断管家这番话的可信程度,眼神在管家脸上划了几道后,这才折身一闪,不见了踪迹。
还不迟,能赶上,李终南想着,姜恻万一打着的是趁乱出城绝尘而去的计划,那就糟了,流寇,兵器,景椿之死,钟不归等种种都缠绕一处,若姜恻就此遁去,不知还会生出甚么麻烦。因而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拦住他。
此刻的李终南恨不得两肋生双,顷刻间便能赶上队伍,拿住姜恻。
于是他集中精力,屏息运气往姜恻看似离开的方向冲去,与他料想的一致,果然奔行一阵就见了将要去往城外姜恻一行人。
“姜恻!人命当还当报,你有甚么理由一走了之。”李终南高呼一声,将寻梅剑抽出,一个起身,迫近队伍,周遭衙役打扮的众人见来着不善,不用姜恻吩咐,也随即在马上拔刀应战。
李终南的目标始终只有姜恻一人,所以他根本没将旁人放在眼中。
所谓迎风啸未已,和雨落穀穀,只见李终南跃入其中。一时间马背上刀光乱闪,没头没脑地冲着李终南剁下。那些衙役似乎还是有几分功夫在身,出招甚是狠戾老辣,李终南只得见势行险,但见他身形一矮,一个虎跃从马腹下蹿过,回身一脚,踢在其中一匹马的肋骨之上。
得了李贤槻与雉曾谙的部分真传,李终南极擅剑与轻功,手腕虽是断过,但自身天资不差,内功自然也了得。
李终南的这一脚刚猛无俦,健马受痛惊嘶,四蹄相绊间,将边上的两匹马也一并撞倒,马上衙役来不及反应就飞了出去,摔死在地上。李终南单手一搭,跃上姜恻的那匹马,将寻梅剑横格在他的咽喉之上,在他耳边哑着声音道:“往回走,有事问你。”
姜恻虽是虚浮权诈不假,但此刻他手无寸铁,又被李终南所逼,缰绳也要握住不能,这厢自然吓得连头也不敢点,生怕割破气管,在此呜呼。于是也只能由着李终南将双腿一夹,扯了马缰,往姜府方向奔腾而去。
又是不出一会儿,李终南停住马,反手将姜恻从马背上狠狠扔下,他比李终南想象中轻了很多,只见他在地上滚了一圈,咚一声直直撞上了姜府的朱红门上。
李终南也顺势翻身下马,握着剑一步一步迫近姜恻,居高临下地看向地上被撞得半死不活的姜恻,正欲开口发声,只觉身后传来响动。
一回头,光影流窜,万里长风的逆光间,那个僵硬的暗色的剪影中,不就是晓舟珩吗?
虽然往日的那个绝艳余采已是狼狈不堪——发簪潦草地歪斜在一处,衣衫脏污不整,似失了君子之仪,且也不知为何会与一名自己不曾见过的男子在了一处。
但,无论如何,那人,还是他的。
见了李终南转身,晓舟珩紧绷着的心幡然间就松了一下来,他甩开姜悱拉着自己的腕子,向前几步一头猛扑到李终南怀里,小声哽咽道:“终南。”
虎狼放纵,手足无措,上下所行,都无大碍,他还在,他还在就好。
李终南一手揽着晓舟珩,一手摸去他额头,这才发觉他已是烫的不像话,此番重伤难支,伤口又裂了开,血把他的下半个身子都浸了个透。
枫树阊门,最难忘,是小院回廊,月影花阴;是梦到金陵,眼前良人。
“恕汀,对不住,都是怪我。”李终南见晓舟珩血模糊污了一身,心如刀割,低头去看他的伤势,“先不说了,待你伤好了,任你惩罚,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