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誉向来心善,又是自小便研习佛法的,此时见了两个小沙弥的惨状,当即便翻身下马,从行囊里翻出殷梨亭此前交给他的金疮药,边柔声向两个小孩儿问着好,边将手上的药递过去。
两个小沙弥看得出教养都很好的样子,没受伤的那个乖乖对段誉道了声谢,接过药瓶儿,小心翼翼地打开,取了些药膏出来轻手轻脚地帮同伴处理伤口。
额头带伤的小沙弥也抽泣着对段誉道着谢,但好像因为被人温柔对待,加之额上伤口处因用了药膏刺得有些疼,眼里的泪珠儿倒是落得更快了。
段誉见状便有些手足无措。
他转过头,求助似的看向乔峰等人:
“大哥,殷大侠,宋大哥,叶大哥,你们看……”
乔峰看他一脸无措,忍不住摇了摇头,也翻身下马,来到了两名小沙弥身前。
他虽身形高大,面容刚毅,但周身自有股正气,故而两个小沙弥见他接近,倒也不害怕。
帮同伴上好药的小沙弥还双手合十行了个礼:“多谢施主赠药。”
乔峰还礼道:“小师父不必客气,举手之劳罢了。只是不知两位小师父出了什么事?为何受了伤,躲在桑林旁哭泣?”
他这样一问,那个没受伤的小沙弥眼圈立刻又红了,带着哭腔道:“回施主,我与师弟本在不远处的天宁寺中修行,今日寺里忽然闯进了一伙番邦恶人,捉了许多叫花子,说是要到寺中避雨。”
“我师父心怀慈悲,便让他们进来了,可那些番邦人一进了寺里,就叫喊着要酒要肉,还要杀我们寺里养着耕田用的牛……”
“师父说我佛不喜杀生,不让他们杀牛,那些恶人……那些恶人就将我师父和寺里十几个师兄都杀了,又将我们师兄弟两个赶了出来,说不许我们再回去……呜呜……”
说到最后,小沙弥又伤心地哭了起来。
旁边那个额头带伤的小沙弥原本就比没受伤的这个瞧着要小上一些,见师兄又开始哭起来,自己本来就没止住的泪水也跟着噼里啪啦掉落下来。
乔峰听了小沙弥的话却是心下一震。
他赶忙问:“小师父,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们现下可还在寺中么?”
那没受伤的小沙弥抽噎了一下,哭着回答:“应、应是还没走。”
说着,他转头指向桑林后某处隐隐飘起的一道炊烟,道:“喏,那烟就是他们在生火煮牛肉……”
他又哭着念了两声罪过,一双眼睛又红又肿,看着真是可怜极了。
段誉气得脸都红了。
“这些人……这些人真是……”
他简直已经语无伦次。
世上怎竟会有这样的坏人!
天宁寺住持好心允他们进寺避雨,他们不心怀感激便罢了,又要宰杀寺中的耕牛,被主持阻止了又转而将屠刀挥向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僧侣,真是禽兽不如!
段誉感觉心中似有团烈火在烧,烧得他胸腔里满是澎湃的怒意。
他直到这时才忽然有些理解,曾经有人对他说过,“你不愿杀人,只是没遇到非杀不可的人罢了。”这句话的含义。
他勉强压下心中喷涌的怒火。
“大哥,”段誉转头看向乔峰,“小师父说的,应该就是咱们要找的那伙人了吧?”
乔峰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又转向那两个小沙弥:“两位小师父,可还记得那些恶徒共有多少人?”
两个小沙弥对视一眼,齐齐道:“许多许多,有百八十号人哩!”
乔峰闻言却是面色一缓,他以为能绑走丐帮几百号人,西夏人势必也要有个差不多一两百人才行,哪知天宁寺中的西夏人,却只有一百左右。
说不定是在避雨时分散了?
无所谓,只要知道人数比预想中要少了将近一半,就足够了。
乔峰对两个小沙弥道了谢,想了想,又道:“两位小师父,若在附近有相熟的人家,不若先去躲避一二,过个一天半天再回来,寺中就不会再有恶人在了。”
“真的么?”两个小孩儿可怜巴巴地看着乔峰。
这年头的小和尚大多都是从小便出了家,除了做和尚,根本不会其他谋生手段,之前师父、师兄被杀,自己被赶出从小长大的寺院,心中正是惶恐不安,此时却听眼前人说不出一天半天,自己两人便能返回寺中,自然是欣喜又有些不敢相信。
乔峰见两人如此反应,心中也不由有些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