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峰见了这妇人脸上又惊又喜,又有些不敢相信的神情,鼻子不由一酸,快走两步上前,双膝一屈,已是跪倒在她身前。
瘦小妇人伸手抚上他的肩膀,细细端详他的面容,瞬息之后,眼中也浮起了一层水光:
“峰儿!真是我儿峰儿!”
母子俩几乎要抱头痛哭。
这时,从乔母身后的土屋里,又走出了一个身形有些佝偻的老汉。
这老汉一出了门,便见乔峰与乔母相对泪流,而门口不远处,还有两个陌生的年轻人神色有些尴尬又有些感动地站在那里……
老汉脸上原本也有些激动的神色顿时沉静下来。
“你们娘儿俩这是哭的什么!峰儿回来难道不是好事?你哭甚么!让客人看了笑话。”
老汉板起脸,闷声闷气道。
“爹!”乔峰见了老汉,刚止住泪水的眼眶顿时又红了。
想起小时爹爹将自己扛在肩上,带自己四处玩耍,仿佛高大到能为自己挡去前路上一切风雨的身影,又看看眼前这个身形已经佝偻,瞧着比起瘦小的娘亲也似乎高大不了多少的老人……
乔峰心中止不住一阵酸楚。
“爹,孩儿回来了!”乔峰扶起母亲,搀着她一起走到乔三槐跟前,看着老头子强忍欢喜,板起脸来训人的样子,忍不住咧嘴,露出一个一点也不“北乔峰”的憨直笑容。
“回来了?回来好啊。”乔三槐见了走到近前的儿子,看着那张数年未见,显得愈发成熟也刻上了些许属于岁月的沧桑的熟悉脸庞,原本刻意板起的脸孔,也被笑容一点点攻占了。
他笑着拍了拍乔峰的肩膀:“今晚就在家吃饭吧?让你娘杀只最壮实的小公鸡,给你炖汤喝。”
“哎!”乔峰欢喜地应着声,又想起殷梨亭和段誉,便走过去将两人拉过来,给二老介绍:“爹,娘,这是我的至交好友,殷梨亭殷兄弟,和结拜弟兄段誉,与我都有过命的交情。这次回家带了他们一起,却要劳爹娘招待了。”
“嗐!你这娃子说的什么胡话!你有朋友来家做客,我与你娘只有高兴的,劳什么劳,今晚都在家里吃饭,吃完在家住一晚,哎,老婆子,今年新做的被褥你放哪儿了?待会儿取出来放阿峰屋里去……算了,我自己去找。”
乔三槐开始还装模作样数落了乔峰两句,说到后来,干脆进屋给布置房间去了。
乔母笑眯眯地看着她家老头子借回屋收拾房间被褥的借口转身走进了屋子,就当没发现老头子转身的一瞬间,眼底闪烁的那点泪光。
“峰儿啊,招呼你朋友去枣树底下坐坐,走了这么远,都渴了累了吧?娘去给你们倒点水,再拿点吃食来先垫垫肚子。”
目送乔三槐的背影消失在屋门后,乔母转头,温声对乔峰道。
而不等乔峰应声,殷梨亭已急忙摆手,推拒道:
“伯母,不必麻烦了,我们不渴……”
“你们一路走到这少室山上来,连马都没骑一匹,怎会不累不渴?好孩子,到这儿来不用客气,便把这里当你们自己家一样,可千万别拘束着自己。”
乔母还是那副笑眯眯脾气很好的模样,手上却毫不妥协地推了推乔峰,让他带人去树下石桌边落座,自己则转身进了屋里,准备茶水吃食去了。
殷梨亭和段誉见状无法,只得跟着乔峰一起到枣树下坐下。
而见到了父母,乔峰心中好似有块巨石,终于安安妥妥地落了地。
“殷兄弟,二弟,不怕你们笑话。回来之前,我满心都想着见了爹娘,要如何询问他们,我究竟是不是他们亲生,身世到底如何。”
“可如今当真见到了二老,我心下却只有欢喜,至于我是不是二老亲生,也已没当初想得那么重要了。”
——是亲生不是亲生又如何?
他们,总归还是他乔峰的爹爹娘亲。
没有生恩,便连养恩也没有了么?
他不记得自己被教养成这样的人。
乔峰心下一片安稳,只觉得笼罩在头顶的一大片阴霾,仿佛都变得淡薄了许多,心中自杏子林一事后积累的郁愤,也淡去了个七七八八。
殷梨亭和段誉见他眉峰舒展面色安然,整个人豁然开朗了许多,当下也很是为他欣喜。
“乔兄弟,你能这样想便好。”殷梨亭喜道。
乔峰笑着对他点点头,又见段誉也是满脸笑容,也捶捶他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而等乔母送来了茶水吃食,又逮了只小公鸡带去后面忙着杀鸡做菜,乔峰三人便坐在院中那棵大枣树下,边喝茶水吃东西,边谈起乔峰儿时的一些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