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承泽深深凝视着他,低声道:“不是说过吗,你我之间谈何对不起。我……求之不得。”
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过,与琅琊一战,当他独自踏上那块浸满了血的土地,也曾害怕过,彷徨过,可是一想到这是表哥所期望的,整个人便慢慢兴奋起来,逐渐忘记了恐惧。
云曦于穆承泽来说,就是照亮他生命的一束光,他愿一生都追寻着这束光,虽然还有夙愿未酬,若能与表哥一同赴死,又有何放不下的?
云曦目光涌动,握住他的手用上了十分的力道,穆承泽不及反应,云曦已将他一把推入身后的墙角,再扑上去紧紧压住他,抱紧他,原本拿在另只手里的盾,掩盖在两人身后,用自己的身躯与墙壁,为他筑起了一座牢固的屏障。
一切的动作如行云流水,穆承泽只觉脑子里嗡地一声,眼前一暗,暗卫的刀剑已至。
“赵允!!”
与此同时,云曦向着殿外呐喊。
穆承浩带了一些人去寻皇帝了,赵允领着弓箭手一直守在殿外,随时等待云曦召唤,闻言迫不及待带着人冲了进来,眼下暗卫们弃群臣于不顾,都围在一处欲拿下云曦与宁王,这正是集中收拾他们的好时机。之前因暗卫都四散在诸位大臣之间,并不好放箭。赵允与云曦在战场搭配过许多次,对云曦的安排很熟了,此时深吸一口气,道:“放箭!”
弓箭手齐齐拉弓,所有的箭矢都在此刻射了出去,暗卫纵是武艺再高强,也不可能在如此短的距离,没有盾的情形下,逃过铺天盖地的利箭。
上百暗卫,顿时少了一多半,剩下的亦受了重伤。
赵允抽出随身佩剑,中气十足地道:“杀!!”
弓箭手改持刀剑,冲了上去。
这场战斗顶多不超过半柱香的时间,对穆承泽却像一生那么漫长。云曦为防止他挣脱出去,费尽全身力气锁住他的双臂,与他紧密贴合在一起,就像一个温暖的怀抱禁锢着他,在穆承泽叫了一声“表哥”之后,云曦干脆用以唇相堵,穆承泽只觉唇上一片温热,恍惚中有水滴从眼睛里落了下来。
战斗终于结束,云曦已起不来了,赵允小心过来扶起他,云曦的盾已碎裂,肩上背上皆是骇人的血口。
“少爷,你怎样?!”
云曦已好些年未受过伤了,饶是见惯了的赵允也有些不忍。
云曦喘了口气道:“有盾在,只是皮肉伤而已,我不是好好的吗……”
这也是一时情急想到的法子,盾只有一面,总不能让阿泽受伤。赵允来得快,应能撑得下去。
“阿泽?”
云曦挤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转头去看被自己护住的少年。
穆承泽仍有些失神,待他意识到云曦已不在身上了,忙踉跄着起来,几乎站都站不稳。
云曦再次拥住他。时隔多年,又感受到怀里的少年在阵阵发抖。
“阿泽。”云曦忍着痛,轻抚他的后背,温声安慰他道,“没事了,都过去了……”
穆承泽胡乱抹了抹脸,他泛红的双目仍带着晶莹的泪光,怔怔望着云曦,云曦张了张嘴,也不知他怎会如此反应。
云曦只能道:“这里交给赵允,我歇一歇,你快去救皇上。”
穆承泽轻轻推开他,闷头冲出殿去,铭心刻骨相随,他不敢往后看一眼,更不敢低头去看表哥那一身被鲜血染红的甲衣。
他真怕,眼泪会当着云曦的面落下来。
90、相助
穆承浚大步走出了正殿,脸色沉郁。明明十拿九稳的局,竟然被围了!皇宫眼下是呆不下去了,他知道有个法子能迅速逃到宫外去,大臣皇亲什么的都无所谓,只要皇帝在他手上,那些人终究会投鼠忌器,他就还有机会……
穆承浚略显烦躁地踹开房门,内室的人顿时被吓了一跳,五皇子妃与齐胜男扶着皇帝,正要助他翻窗出去,穆承浚冷笑一声,手一挥,暗卫们便奔了过来。齐胜男会武,穆承浚之前捉到她时,她已摸进了皇帝所在的这间屋子,穆承浚当即命暗卫卸了她一条手臂以示惩戒,没想到她还能站起来,穆承浚只能再令暗卫卸去她另一条手臂。
五皇子妃捂住眼睛不敢再看,齐胜男疼得脸孔曲扭,愣是未吭一声。就连穆承浚都忍不住暗暗赞叹,又瞥了一眼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穆子越,不屑一顾地想,只可惜父皇连个女子都不如。
对于五皇子妃,暗卫抽出剑,胁迫她坐下。
其他女眷,穆承浚都遣去了成妃的延禧宫,交由成妃与四皇子妃看管。五皇子妃因行动不便,曾于去延禧宫的中途动了胎气,瞧着不大好,穆承浚干脆就将她押回来,与皇帝关在一处,有何三长两短的,叫太医顺便看着,也可由齐胜男照顾。
倒并非他怜悯曹媛,而是穆承浚恰巧也有两名妾室怀有身孕,只当给自己孩子祈福。想不到这两个女子还挺有主意,差一点就把皇帝给放跑了。
穆承浚抹去额角无意间渗出的汗水,此地不宜久留,他命暗卫背上皇帝,考虑到多带一个人质关键之时能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选择带恭王妃还是五皇子妃令他犹豫了一阵,穆承浚觉得齐胜男会武始终是个祸害,便把齐胜男留下,一名暗卫推了推五皇子妃,让她走在了最前头,为他们开路。
御花园某座假山里头是空的,挖有一处直通往宫外的密道,是专门留给历代皇帝逃命用的。穆承浚打算通过这条密道离开皇宫,他已叫人往四皇子府送信,城门处自有最后的一批人接应。
许是这一回多带了两个人,目标太大,走得又慢了些,进御花园没多久,就被眼尖的穆承涣发现了。
其实四皇子刚一离开,穆承浩就与穆承涣带着人接近了那间内室,夜合先一步破窗而入探虚实,里边除了倒在地上的恭王妃,再无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