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虞又脾气发不出来,只能站在床边冷冷看着他,妄图让他自己主动认识到错误。
易雪逢非但没有意识到错误,还朝他晃了晃爪子,问道:“剑尊,不是说这药擦了就会好吗,怎么还是这么疼啊?我想睡觉。”
宁虞浑身一僵,薄唇轻抿,怔然看了他许久,才突然将床幔撩下,转身走了出去。
易雪逢不明所以:“剑尊,你去哪里?”
既然答应了秋满溪,宁虞就不可能会离开,他头也不回:“出去吹风,睡你的。”
说完,将门一甩,没了声音。
易雪逢只好继续挥着手臂,苦哈哈地等药干。
宁虞走出房门后并没有离太远,而是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一旁的亭子中点着长明灯,夜晚降临烛火会自动燃起,照亮半边院子。
宁虞一个人坐在凳子上许久,垂着眸不知在想什么。
他安安静静不说话的时候,整个人身上笼罩着铺天盖地的悲色,柔和的烛光洒在他身上,让他瞧着莫名的脆弱,仿佛只要轻轻一堆就能将他击得溃不成军。
宁虞待了半晌,才抬手从自己的储物戒中拿出一只传信纸鹤出来。
储物戒中成百上千的纸鹤他全都知道内容是什么,掌心的纸鹤眉心有着两点朱砂,落到石桌上被宁虞抬手一点,纸鹤仿佛活了过来,欢天喜地地蹦了两下。
宁虞无情无感地注视着那蹦来蹦去的纸鹤,心道:师兄,你过来。
下一瞬,纸鹤中传来易雪逢还带着稚气的嗓音:“师兄,你过来!”
这只传信纸鹤已经被用过了,其中只是用灵力残留着当年的声音罢了,根本无法传达他现在的话。
即使如此,宁虞还是轻轻道:“我去哪里?”
纸鹤也传来少年宁虞的声音:“我去哪里?”
易雪逢软软道:“过来我这里呀,我的手还是很疼,师尊不是说擦了药就好了吗,为什么还是疼啊?你快过来。”
宁虞怔怔看着,许久后,他突然喃喃道:“好,我过去。”
纸鹤中,当年的宁虞却道:“不想过去,疼就再拿药擦一擦。”
很快,易雪逢有些丧气的声音传来:“好吧,那雪逢自己擦。”
宁虞听着那熟悉至极的嗓音,突然抬手捏住了纸鹤小小的翅膀,他仿佛要弥补一个不可能在挽回的错误似的,再次重复着开口。
“我过去。”
“师兄马上就过去。”
我去给你擦药,我去哄你睡觉。
我过去。
只是纸鹤却再也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悄无声息地蜷缩在他手指上,没了动静。
宁虞眸子仿佛有着水光,只是一眨便被他隐去,他面无表情地将纸鹤收回储物戒中,在关闭储物戒的那一瞬,他仿佛再次戴上了铜墙铁壁似的盔甲,整个人再次变回平日里的不近人情来。
他整个人浑身上下只有那一点柔情,全都被他分给了易雪逢,除了真正的易雪逢之外,他不想将这所剩无几的温柔再分给其他人,哪怕是再像他的人也不行。
宁虞深吸一口气,呼吸微微发抖,他喃声道:“不行,我没有证据,我什么证据都没有。”
除了那次朔月林浮玉浑身发冷,极其酷似当年发病时的易雪逢之外,他没有任何证据来证明林浮玉便是易雪逢,反而还有各种他不是易雪逢的证据。
比如他的训戒。
再比如,他不认自己……
宁虞对自己产生一种盲目的自信,在他心中,就算易雪逢夺舍重生了,第一来寻的故人必定是自己。
林浮玉同他形同陌路,还动不动就气他,根本就不是他的小师弟。
因为这个,他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不要认错人,千万不要认错人,就算是再相像,也不要把其他人当成易雪逢。
宁虞心想:若是我认错了旁人,他会生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