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雪逢就算入了魔,但是心依然软得不能行,也是怕他被自己打发回去再被人欺辱所以才留下了他。
后来易雪逢才知道,清川的身上之所以没有那么多魔纹,是因为他是个魔修同道修所生,也正因为如此,才会被蛮荒的其他魔修整日打骂欺辱。
这样一来,易雪逢就更不忍心赶他了,久而久之,清川也便留在了玉映殿,成为了唯一一个照料他的人。
那时的清川并没有名字,易雪逢成天窝在榻上睡觉,也甚少同他交流,所以从未问过他名字。
百年过去,清川已然长大,再见易雪逢时,眸中的孺慕却依然同小时候没有半分差别。
易雪逢坐在石凳上怔怔看着他。
清川君居高临下看着他,许是觉得这样俯视太过不尊重,他轻轻单膝点地跪在易雪逢身边,微微仰着头,唇角含笑,柔声道:“君上。”
易雪逢垂眸看了他半晌,道:“你叫清川?”
清川君摇摇头:“我已忘记我的名字,清川是君上当年说过的一句话得来的。”
易雪逢记性并不太好,闻言皱眉:“我说过什么?”
清川君笑了:“君上说我的眼睛像是如春清泉,融入寒川。”
易雪逢沉默了,他根本不记得自己有说过这句话,但是明知晓面前的人便是害自己惨死的罪魁祸首,他还是不忍心将那句“我不记得了”说出口——他从来都不是个能随意将别人真心肆意践踏的人。
易雪逢抿了抿唇,道:“起来吧,跪着成什么样子?”
清川君却摇头,直接道:“君上不是一直想知道当年你朔日无法妄动灵力之事是谁传出去的吗,清川不敢对君上有所隐瞒。”
易雪逢在袖中的手轻轻一动,道:“是你?”
清川道:“是。”
不知为何,易雪逢心中却没有升起他之前所料想到的愤怒,反而是一种如释重负的漠然。
他低头看着清川君,心中一片诡异的平静,他轻声道:“你告诉我,是想让我亲手杀了你吗?”
清川道:“任由君上处置。”
他这样不为自己辩驳半句,倒是十分难得,易雪逢盯着他的头顶看了半天,突然伸出手抬起他的下巴,直直看向他那如清泉的眸子,道:“那你告诉我,你为何要这样做?”
清川君没有丝毫死到临头的恐惧,反而弯着眸子笑了笑,道:“君上真想知道?”
易雪逢没有说话。
清川君一笑,他闭上眼睛,伸手握着易雪逢的手轻轻抵在自己的眉心,牵引着易雪逢的灵力缓慢地注入他的神识。
易雪逢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下一刻,他瞬间换了个地方。
面前鸟语花香,花团锦簇,仿佛置身人间天堂。
而在花团中间,百年前满是魔息的玉映君正躺在榻上,懒散地抬了抬眸子,朝着他的方向淡淡道:“我不喜欢这种幻象,撤了吧。”
很快,那花团缓慢地化为斑斑点点的光芒消散在了四周,重新变回了玉映殿那奢侈的装扮。
易雪逢只看了一眼,眸子一颤,眼前的场景瞬间消散。
他坐在凉亭中的石凳上,清川君依然跪在他面前,只是抵着他眉心的指尖已经被他移开。
清川笑道:“我本就是重心君安置在你身边的一枚棋子,只要他想,便能随时随地通过我来瞧见你在做什么。”
易雪逢怔然看着他。
清川君仿佛在说着同他毫无关系的陌生人:“若非我有这等诡谲能力,他也不会允许一个杂种在蛮荒活那么多年了。”
他就算说那句被人从小骂到大的“杂种”时,脸上依然全是温柔之色,仿佛旁人对他的所有诋毁都像是春风而过,不留丝毫痕迹。
易雪逢看了他半晌,突然道:“生死于你而言,到底算什么?”
清川道:“生死由天,当年我未死在宁剑尊手上,便说明我命不该绝,今日死在君上手上,自然也是天道安排。”
“那你信天道吗?”
“若是我信的话,便不会在蛮荒留这么久。”
清川有魔修和道修的血脉,不在蛮荒也可在三界任意一个地方过活,只不过会活得不太容易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