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雪逢一边挥一边小声地骂宁虞,罂粟见他脸都白了,悄悄将剑身的重量变轻了些,易雪逢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罂粟小声道:“雪逢啊……”
他刚喊出口,想起来宁虞之前小心眼不让他亲昵喊“雪逢”的话,只好换了个称呼:“易雪逢啊,你在生剑尊的气吗?”
易雪逢自然生气,连带着也生罂粟剑的气,闻言没好气道:“你看不到吗?”
他的声音有点大,在不远处的宁虞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易雪逢才不情不愿地放轻声音继续挥剑:“若是你与我易地而处,你会不会生气?”
罂粟只看着就觉得怒火朝天,更何况是易雪逢自己了,但是就算宁虞在情爱之事上蠢得像头猪,也毕竟是自己的主人。
罂粟干咳一声,道:“剑尊虽然有些无理取闹,但是总归是为了你好,我还从未见过他对谁会这样包容。”
宁虞脖子都被咬出了两个小虎牙血印,被人骂了好几句滚都没有丝毫生气,若是换了旁人,他恐怕直接一掌拍过去了。
易雪逢:“呵,包容?你见过哪个人在对别人说合籍之后,扭头就逼着人大清早练剑的?也就你主人是这副德行,若是换了个旁人,早就被人打死了。”
易雪逢自小脾气就好,不过就算脾气再暴躁的人同宁虞朝夕相处这么多年,脾气也要被磨炼的看破红尘了。
罂粟还在劝:“剑尊并无恶意,他只是……性子一向如此,也许他自己都未意识到哪里做得不对,您就算再生气,也多担待些。”
像宁虞这样的人,自小性子就定下了,他执拗冷酷,早已经在那市井摸爬滚打的几年中形成了自己固有的是非观,而之后无论他经历多少,已经根深蒂固的观念却是再如何都不会更改了。
易雪逢了解宁虞的性子,也知晓他并非是有意为之,若不是这样,他早就甩袖子走人了,哪里还会在这里可笑至极的练剑。
易雪逢冷声道:“我知道,无需你多言。”
罂粟悄无声息叹了一口气,心道百年前的易雪逢对宁虞一向是百依百顺,就算是再生气也很少显在明面上,大多数都默默忍了,但是不知是不是在蛮荒那些年的经历,让之前那个不谙世事天真至极的少年变成现在这番模样。
“也没什么不好的。”罂粟心想,“至少现在他能同剑尊发脾气,受了委屈也不会独自忍着。”
大概是两人在谈话,易雪逢手中的动作越来越慢,宁虞随意瞥了一眼,眉头轻轻皱了起来,他将书折了一角再阖上,起身走到了易雪逢身边。
易雪逢还在和罂粟骂宁虞,看到他过来直接转身将剑尖朝着他挥了一下,哼道:“别过来,刀剑无眼,伤到你我也不负责。”
宁虞还不会愚蠢到被自己的剑伤到,他闪身避开易雪逢挥着的剑,转瞬站在了易雪逢背后。
易雪逢一惊,直接双手握着剑柄反身挥了出去。
宁虞不慌不忙握住他一只手,另外一只手轻轻在罂粟剑上一弹,易雪逢只感觉剑刃上的震动猛地传到掌心,震得手有些发麻,剑柄险些脱手落在地上。
宁虞站在他背后,整个人环抱住他,从他背后伸出两手握住易雪逢微微发抖的手。
易雪逢正要发怒,却猝不及防被抱住,整个人愣了一下,回身仰头看去。
宁虞比他高了大半个头,从背后抱住他能将他大半个身子都遮挡住,他握着易雪逢的手,掰着他的十指握紧罂粟剑柄,伏在他耳畔沉声道:“握紧。”
易雪逢方才挥了一百多下,双腕有些发酸,听到宁虞这样说还是本能地握住剑柄。
宁虞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轻轻抬起易雪逢的手腕让剑挥过头顶,然后重重挥下,罂粟剑不受控制地发出一道剑光,轰然一声撞在了不远处的墙面上,直接划出了一道锋利的剑痕。
宁虞道:“剑是这样用的,而不是像你之前那样拿着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神兵利器打别人的手背,你是在看不起自己,还是在看不起剑?”
易雪逢周身都是宁虞的气息,宁虞说话时的温热气息更是铺洒在他耳畔,让他耳朵一直红到了脸颊,几乎听不清宁虞再说什么。
只是很快,他骤然反应过来宁虞是在拐着弯笑他把剑当成玩具来用。
易雪逢脸上的热意悉数褪去,面容一片苍白,他被宁虞的双手环着的手背一阵滚烫之意顺着他的皮肤传到身体中,烫得他微微一抖。
宁虞见他有些异象,低下头问他:“怎么了?”
易雪逢喃声道:“我并不想……”
宁虞没有听清:“什么?”
易雪逢深吸一口气,直接松开握着罂粟剑的手,剑身陡然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微的声响。
他回过头,盯着宁虞,一字一顿道:“我并不想握剑。”
宁虞皱起眉。
易雪逢道:“我自小到大,从未想过要握剑。我不像你一样想着要杀尽天下奸邪,也不想去辛辛苦苦的练剑,只为了那……天道。”
宁虞一直以为易雪逢是喜欢剑的,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从他口中听到这样的话,他愣了一下,才道:“但是你少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