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逝默默想着幼时曾读过的古籍,无声地叹息,在神面前,人太过渺小。自从知道要来冥土极北之地寻找烛龙,他兴奋地颤栗,同时又止不住的恐惧。
漆黑的天空与茫茫的寒山,黑与白泾渭分明。狂风卷着鹅毛大雪呼呼刮来,如利刃一样,割得人脸颊生疼。谢生裹着袈裟,慢腾腾地走在最后,一脚深一脚浅。雪灵看着谢生花了一盏茶的时间,走出不到几丈,也忍不住感慨:“神君变化可真大。”
谢生累极,干脆腿一弯,裹着袈裟坐在冰上,不满地嚷嚷:“我可是凡人,脆弱的凡人,就算知道了些有的没的,也不代表我能和你们一样日行千里,大气也不喘。”
雪灵笑而不语,善逝没好气道:“你直说要人背你就行。”
“那你背我!”谢生毫不犹豫地丢掉脸皮,“你答应过我,来冥土之后,要保护我的生命。”
善逝只好背着谢生又徒步走了几百里,雪灵歉疚地说:“所有飞鸟走兽都畏惧九阴君,所以想要来钟山,只能徒步。”
善逝摇头:“没事。”
谢生搂着善逝的脖子,笑嘻嘻道:“善逝大师不会在意的。”
善逝额上青筋绽出,“在别人背上躲懒的人麻烦闭嘴。”
等到冰雪堆成的群山染上赤色时,便是来到了九阴君栖息的地方。
没有古籍中长至千里、人面蛇身的烛龙,雪灵带着他们登上高山,山巅寒风凌冽,善逝眉梢都挂上白雪。谢生站在善逝身旁,极目远眺,苍茫的极北之地,白雪茫茫,呼吸间都是寒气。
雪灵指着百里外一座雪山,道:“九阴君,就在那里。”那座雪山高耸入云,远比周遭的山峰要巍峨,它山势奇绝,峰棱如利剑,直插云霄,足有万仞。雪灵说那就是九阴君,可不论怎么看,它分明就是一座雪山。
随着她的话语,雪山陡然震颤起来,冰雪滚落,轰隆隆的巨响不绝于耳。一层又一层的寒冰与积雪被剥落,露出雪山中模糊的人形轮廓。极北之地都在颤动,随着积雪滚动愈发剧烈,善逝脚下的山峰隐隐出现裂缝。
谢生惊慌失措,几乎要踩不稳了。善逝想也不想,抛出怀里的佛钟,缠枝佛钟在空中滴溜溜地转了几圈,猛地变大,成了几米高的撞钟,随即压了下来,将三人一齐罩住。
几乎是在佛钟将他们罩住的那一刹那,善逝脚下一空,佛钟立即生出屏障,将他们稳稳的护在佛钟之内。
待到外面山崩地裂之声渐渐消失,善逝才掐诀将佛钟收回。
无比瑰丽震撼的景象出现在他们眼前,先前那座高耸入云的雪山早已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人身蛇尾的俊美男人。他双手被束缚在云层之中,手腕似乎有紫色的雷霆流动,男人上身赤·裸健美,一柄长剑狠狠贯穿他的心房,过了一千年,剑身仍光亮如新,他自腰腹之下便是赤红的蛇尾,鳞片熠熠生光,将周遭的冰雪映成美丽的红色,蛇尾蜿蜒没入雪下,偶尔在雪上露出部分红色的鳞片。
他双眼紧闭,神色安详,像是睡着了,随时会醒来一般。
“就是他,”雪灵低声说,“烛龙,九阴。”
第56章双生
“路易,醒醒。”
路易从大梦中苏醒,眼前雾蒙蒙,什么都看不清。他努力眨了眨眼睛,才慢慢看见陆吾脸部轮廓。
他被陆吾半搂在怀中,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血腥味,路易努力挣扎起身,半坐起来,头又晕又疼,像是有千万根针在扎他的后脑勺。扶着额头缓了好一会儿,等到没那么疼时,他才有心情打量周遭环境。
大片大片鲜红的石蒜,赤水江面飘荡的红莲,以及天地尽头巍峨的神木。一切都与善逝所见,没什么两样。路易沉默地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赤水边上,遥望那棵顶天立地的神木。
一千年前,他对冥土毫无所知,却毅然带着陆吾赠予他的佩剑,与谢生来到这里,从此一往无前。
一千年后,他阴差阳错地再次踏上亡灵之地,所幸这次他的身边有陆吾。
路易闻到风中携来的赤水腥味,灌入鼻中时颇有些窒息,却莫名让他感到无比踏实。
“你刚刚忽然昏迷,是梦见了什么吗?”陆吾在他身后问。
路易一怔,转过头来,缓缓道:“我梦见我和谢生一起来到冥土,寻找封印在钟山的九阴君。”
极北之地,钟山山神,人面蛇身,他亲眼看见被封印在冰天雪地里的的神祇,神祇赤红的鳞片甚至将方圆百里都染上红色。
“你看到九阴君了?”
“嗯,”路易迟疑半晌,“很不同,至少与我想象中的烛龙不同。就是他把我杀死吗?”
陆吾避而不答:“你会知道的,但是现在当务之急是我们得离开冥土。”
他说着,目光投向天地尽头的神木:“冥土东南西北都是绝境,想要离开,只能通过建木,不过如今未尘君已归来,得先经过他的同意才行。”
路易:“谢生就是未尘君,我知道的。”他和谢生也算见过两次面,第一次是在灯会中的古城,第二次就是在冥土。
路易不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转而环视四周,他留意到江边那只安静的引魂舟,扭头问陆吾:“这只引魂舟?我记得引魂舟里有一个人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