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燃烧的火焰自陆吾身上升腾,咆哮着冲向监兵君。监兵君连忙躲开,四肢由风托起,浮在空中,险险地避开来势汹汹的苍白火焰。
伟岸神力之间的冲撞让路易的心被捏紧,整个人像是两块巨大而沉重的钢板紧紧挤压,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他的心脏跳得很快,呼吸愈发急促,视网膜变得破碎,耳边也听不见的声音也模糊不清。路易没踏出几步,就又一次摔在花丛中,剧烈的疼痛使他再也无力起身,这并非身体上的痛苦,更多来自于灵魂。
护卫他的白色焰火渐渐熄灭,他陡然听见一个名字,它跨越千年岁月、迢迢而来。
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脑海中涌动,像是海水下有东西在嘶吼,水下早已不再平静,而水面只需要一段时间就会一起沸腾。路易的视野渐渐模糊,在火焰熄灭的那一刹那,他终于晕了过去。
他在做梦,梦里场景纷乱,一会儿是血色的夕阳、破败的旗帜,一会儿又是燃烧的太阳,飘飞的金羽,路易睡得极不安稳。他想从梦境里脱身,却像是被锁链拴住,无法苏醒。
“醒了。”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破开迷障。
路易猛地睁开双眼,他扭头看去——床边坐着一个男人,他有一双漂亮的丹凤眼,眼尾上挑,活似狐狸。
很熟悉。
第57章白凤鸿鹄
路易努力在混沌的脑子里扒拉着见过的面孔,一一对应后,他失声叫道:“谢生?”
谢生穿着一身乳白的高领毛衣,头发也是打理好的短发,翘着二郎腿,膝盖上放着一本书。他得意地冲路易眨眼睛:“你把我认出来了?”
路易:“……”你都没有变过,当然认得出来!
谢生凑上前,用手测了测路易额头的温度,“还好,退烧了,之前你七窍流血,可把我吓得不轻。”
路易无奈挥开谢生不安分的爪子:“到底怎么回事?”
谢生退回原地,靠在椅背上,抱臂道:“你和昆仑君误入黄泉道,昆仑君把你带到冥土,结果碰上监兵君,他俩打起来,我趁乱把你捞出来了。”
监兵君,昆仑君的双胞胎弟弟,说是兄弟,他们俩其实一直不大对盘。昆仑君长居雪山腹地,监兵君却常伴东皇太一左右,压根没地儿来培养所谓的兄弟之情,更遑论千年前那事一出,兄弟俩更是形同陌路。
路易掀开被子,翻身下床,他低头塞拖鞋,随口问,“陆吾人呢?”
谢生的手指轻点书脊,笑吟吟道:“或许还在神木之岸。”
路易动作慢了半拍,他双手撑床扭头看来,狐疑地问:“你好像对我瞒着什么?”
“怎么会呢?”谢生笑得满脸无辜,眼尾上挑,怎么看都像是一只不怀好意的狐狸,“我只能告诉你我能告诉的,其它事情还需要你自己去寻找。”
路易从来不指望能从旁人嘴里得知自己的过往,最开始是因为除了陆吾,没有人与他前世有所牵连,至于现在则是觉得往事只有自己寻找才最真实。路易低头把拖鞋穿好,来到病房的阳台。
眼看就是春节,从医院阳台向外远眺,能看见数幢高楼迂缓平静的凤栖江,正逢阳光最盛的午后,江面泛着金色的波光。
今天天气很好,万里无云,可以清晰地看见千里之外的雪山。路易平复心情,皱眉望向遥远的雪山,山巅如钻石一般闪耀。他想到的却是隐藏在云雾中的昆仑山,他不曾亲自去过昆仑,只在过去的回忆中见识过神之居所的壮美。
他思绪飘得很远,冷不丁想起遗忘的某只鹦鹉,还有鹦鹉的主人。
路易一个激灵,忙不迭转身,正巧和凑过来的谢生撞个正着。他后退一大步,啼笑皆非地看着捂住鼻头的谢生,“你干什么?”
谢生瓮声瓮气:“没什么。”
“你知道我怀里那只鹦鹉在哪里吗?”
“它死了。”
“不可能,猫先生跟我说它绝对不是普通的鹦鹉。”
谢生见逗弄的把戏失效,颇为惋惜:“果然没法将你骗过去。”
得到前世大多数记忆的路易可没有以前那么好糊弄,他拧眉质问:“那鹦鹉绝非善类,不会有鹦鹉跟它一样对答如流,你曾经告诉我,一踏入冥土,魂魄就会离体,沿着赤水往生,而肉身则会融入赤水,不见踪影。所以赤水为什么那么鲜艳,因为里面本来就有血。”
谢生响亮地鼓掌,非常捧场:“不错,然后呢。”
“谢柳生,谢生,”路易抬眸看他,瞳孔深深,“阿柳无法离开广都方圆千里的土地,而你,建木就生长在此,阿柳和你有什么关系?”
谢生摊开手:“谢柳生确实跟我有些关系,至于那只鹦鹉。”
他对路易微微一笑,手掌忽然一翻向前一推,原本明亮的天空瞬间变得黯淡,路易一怔,忽然听到沙沙的树叶摇动声。清越的鸟鸣划破天际,取代城市繁杂的喇叭声,响彻在天地间。
路易双手双脚都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罗网枝叶向天伸展而去,属于建木的青色覆盖数千里的日光。他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只能看着这伟岸巍峨的神木在自己眼前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