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张氏尖酸刻薄,却是这个家的主心骨,身为一个女人,还真是难为她了。
祁钟钰不咸不淡的想到,听陆北磕磕巴巴的与她交谈,说着颠三倒四乱七八糟的话,在她锐利的目光之下,最后连话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只能抬手擦着额头上渗出来的冷汗。
在一侧的罗木匠似乎看不下去的,终于走上前给陆北解围道:“爹,院子里太阳大,还是去堂屋里坐下说话吧。”
嗯?爹?陆北何时冒出来这么大的儿子?
祁钟钰一脑门问号,面上却是半点不露,见陆北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邀请他们两个女婿进屋坐会儿。
她眼角余光留意到陆冬芙走到了那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面前,柔声道:“三妹,我们去厨房烧水泡茶。”
张氏拎着那堆东西也不知到哪去了,想必是急着拆开回门礼查看里面的东西,祁钟钰早就知道她的为人,此刻更添了几分嫌弃。
她看向罗木匠,对方黝黑的面孔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说:“二姐夫,里面请。”
祁钟钰差点被噎住,虽然从之前的蛛丝马迹中猜测到对方的身份,可对方也是个厉害人物,居然真的拉的下脸面,唤她二姐夫,光是这份淡定和厚脸皮就够令人钦佩的了。
祁钟钰与他初见面,还不清楚对方的为人,可既然同是陆家的女婿,还是先好生周全应对吧。
二人都抱着同样的想法,相处起来倒是异常和睦,将岳父陆北晾在一边,自顾自的交谈起来。
祁钟钰也从罗木匠
口中得知,此人全名叫罗振海,是村子里独一份的木匠,手艺极其精湛,如今二十八.九的年纪,比祁钟钰还要年长几岁。
有四分之一的外族人血统,所以生的异常高大,年幼时在边疆长大,后随父亲进入内陆做马匹生意。
运气不好遇到了流民,后孤身一人辗转多年,来到岳河村,见这里山清水秀,便在这里安家落户,娶妻生子。
前些年,妻子病逝,他独自带着两个儿子讨生活,后来见家里没个妻子实在不行,便在去年娶了继室,也就是陆冬芙的三妹妹,陆三丫。
祁钟钰想到方才看到的那位少女,在现代才不过小学的年纪,居然被这么个蛮牛娶回了家。
还真是万恶的社会,不过她自己也娶了个高中生,搁在现代估计可以跟罗木匠住同一间牢房,倒是没脸指责什么了。
异世界的世情便是如此,而且陆三丫看上去嫁的还不错,应该也和陆冬芙一样,宁愿嫁出门去,也好过待在重男轻女的陆家,被张氏磋磨。
且除去这一点,罗木匠倒是一个难得的爽快人,少年时辗转各地的经历,让他比寻常农户更为睿智精明,却并不显得精明过了头,相处起来让人如沐春风,倒是个值得结交的男人。
而且祁钟钰能感觉的到,罗木匠对她的殷勤亲近,只是对方做的并不谄媚,所以祁钟钰能接受对方的善意,并打算之后有空便多与罗木匠相处。
恰好她再过不久就要盖新院子,到时候一应家具也要重新定制,罗木匠如今在村子里带着两个儿子做活,她也可以跟其做一笔生意,在那定做些家具回去。
她心里如此打算,却并未直接与对方说明,毕竟陆北这个碍事的还在场,她可不想平生事端。
在他们交谈的这会儿功夫,张氏也看完回门礼进屋来了,她脸上神色很不好看,当着罗木匠的面便不客气的道:“二女婿,这回门礼是不是缺了点什么?怎么就只有劣等的布匹和些不值钱的小玩意,你这样做……”
她的眼神越发不善,祁钟钰真是佩服她了,心里厌恶的不行,面上却冷淡的道:“娘请慎言,这回门礼只是小婿的一番心意,是不可以用金钱衡量的,若是娘不满意这份回门礼,那便是将我的脸面和心意踩在脚底,那我也不在这多碍眼,这便带着娘子动身回家,以后再不登门拜访。”
张氏瞪大眼睛,对他强硬的态度很不适应,罗木匠皮笑肉不笑的站起身来,道:“我此次过来也耽误了不少活,既然二姐夫要携二姐离去,那我和三丫也回家去了。”
他更是连一声“娘”都懒的叫了,这也是为何他鲜少带陆三丫回娘家的原因,陆家这一家三口就是极品亲戚,若是亲近,他们越会蹬鼻子上脸,若冷着他们,他们反倒会自我检讨,以后安分行事。
罗木匠与祁钟钰交换了个眼神,垂眸遮掩眼底的笑意,并肩迈着大长腿越过张氏朝门外走去。
陆北磕磕巴巴的道:“这……这就走了,也,也不留下,吃顿便饭再走?”
张氏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你刚才是死了啊,就只会干巴巴的坐在那,还不快出去将两个女婿追回来!”
她自己是没脸去了,且心里还在生祁钟钰的气,实在是回门礼太薄了,全部加起来也就值个几钱银子,虽然村子里的回门礼规格便是如此,可她早就被祁钟钰的豪气大方养刁了胃口,自然对这份薄礼看不上眼。
她心里如被猫爪挠也似的,清楚自家相公是个不成器的,估计拦不住两个人高马大的女婿,这事儿啊,还得她自己来办,她可不能争一时的意气,让两个女婿真的对她冷了心,不然以后就连薄礼都收不到了。
张氏向来精明,
脸皮也比城墙拐弯还要厚,想明白过来后,立刻迈着小短腿追了上去。
就见相公笨拙的将两个女婿拦在院门口,嘴里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话,简直比白水面还要苍白。
张氏气的不轻,走上前暗自揪了他一把,将人推到一旁去,换了一张和善的脸,对两个厉害女婿说:“哎,方才是娘说错了话,都怪我管不住这张嘴,今日是二丫回门的日子,还望二女婿原谅我这个当娘的,俗话说的话,这回门礼多重,就代表女儿在女婿心中的地位有多重,我这不也是担心二丫嫁给你之后过得不好嘛,哎……”
祁钟钰柳叶眉挑的老高,对张氏的无耻和没下限有了新的认识,她心里简直哭笑不得,可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她也不好真的动身离去,且村子里就没有这样断绝亲缘的规矩,若是她真的走出这个门,带累的可不光是陆家的颜面,还有陆冬芙在村子里的名声。
索性她本来就只想给张氏一个教训,便借坡下驴,正要开口接受对方的无耻说辞,罗木匠就道:“娘也是一番苦心,我等自然明白,只是之后再不可说胡话,免得伤了彼此的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