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瑾根骨上乘,天生灵根,于修行一道上天赋极佳。若是七八年前,原身还能好好教导他,可自从有了心疾之后,原身的性子心态就逐渐变了。
他嫉妒晏瑾。
所以在众口一词指认晏瑾闯了祸的时候,原身根本没多分辨,更没想过要护着徒弟,见晏瑾拒不认罪,冷笑一声,就取了惩戒鞭,狠狠抽了三鞭,随后让晏瑾去思过崖。
惩戒鞭可不是什么小玩意儿,这是宗门里特意设计出来惩戒犯了大错的弟子的,那鞭子上有术法,受惩者无法以灵力抵抗,只能硬生生受着。
一鞭破皮,两鞭伤肉,三鞭即见骨,伤口数月不能愈,逢夜起寒气,绕骨而生,再硬气的人都承受不住。
而思过崖就更不是什么好地方了。高高悬崖之上,寒风冰雪,对于受了三鞭的晏瑾来说,是雪上加霜的极恶之地。
这一场折腾伤了晏瑾的灵根,让他每次动用灵力都要忍受刺骨寒意,也让他彻底对原身寒了心——更可怕的是,这一事之后不久,原身就亲手断了晏瑾的灵根,逐出了师门,让他成了个废人。
“师尊?”严深唤了声。
沈知弦回过神来,轻咳一声掩饰了一下这片刻的失神,淡声问:“晏瑾眼下如何?”
严深道:“师兄上思过崖前晕了一次,不过一醒来就上崖了。师尊,师兄受此惩戒,下次定不会再犯错了。您不要再生气伤了身子,让弟子们担心……”
沈知弦心里有些微妙,他看过原书,当然知道闯藏剑阁非晏瑾本意,陷害他的人……不偏不倚正和面前这人有些关系。
严深能成为他的徒弟,也不是机缘巧合,而是有人推波助澜。
十三四岁的少年郎神情担忧,仿佛是真情实意地在劝慰,嘴里吐出的话却将晏瑾死死地钉在了犯错的柱子上。
沈知弦坐直身来,不动声色地拂开严深想来扶他的手,道:“出去吧。”
严深眼神一闪,还想说什么,忍住了,应了声“好”,行了个礼,掩门退下了。
人一走,沈知弦就立刻翻身下榻,开始翻箱倒柜找灵丹妙药——他还有救!晏瑾才刚上思过崖不久!他还来得及!
现世里的他怕是早就在楼道里凉透了,这一穿书,他再没有回头路。想想晏瑾以后反手灭了清云满门、亲手弑师的狠戾,沈知弦打了个冷颤,把一堆上品祛寒丹回灵丹生肌丹等等都塞怀里。
目前唯一出路就是,赶紧把主角晏瑾的好感度刷回来,让那个可怕的噩梦不要成真,等以后……以后再说。
当个好师父当个好师父……沈知弦念念叨叨着将东西收拾好,想了想,略微熟悉了一□□内的灵力,便悄无声息地出了屋子。
仗着障眼法,又循着记忆一路避开人,沈知弦顺利找到了思过崖。
悬崖高万丈,站在底下,寒风卷挟着冰雪扑面而来,若不用灵力护着,呼吸都不能顺畅。
沈知弦蹙了蹙眉,环顾四周,只瞧见了一条仅容一人过的石阶小路,结着冰铺着雪,他试着走了两步,滑得慌。
思过崖无人看管,但设有阵法,来思过的弟子不可用术法,妄使术法者惩罚加倍。所以晏瑾就这样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一步步爬上了万丈悬崖么……沈知弦叹了口气,将杂念抛于脑后,专心致志开始爬山。
他倒想过用术法飞上去,不过一是他对灵力的运用还不太熟练,怕半路掉下来摔成饼,二是他这一趟本就是偷偷来的,万一动用术法惊了阵法被别人知道,就不太好了。
万丈悬崖又高又难爬,好在这具身体不犯心疾的时候还是很耐用的,沈知弦爬了近一个时辰,终于找到了晏瑾思过的地方。
那是一个狭小窄浅的山洞,人往那儿一坐,既挡不了风也阻不了雪。沈知弦一抬眼就瞧见一个雪人端坐那里,顿时心头一惊,赶紧过去把人扒拉出来。
穿着半旧薄衫的少年面色苍白,紧闭着眼,任冰雪将他埋没,一动不动。沈知弦摸了摸他的脸,冰冷得可怕。
将怀里一堆药瓶掏出来,沈知弦背对外,挡了风雪,将人抱进怀里,解下大氅裹住了。他摸了摸少年的脉,确定还有轻微的跳动,松了口气,将祛寒丹回灵丹什么的一股脑儿塞少年嘴里。
然而少年在昏迷中也警惕得紧,咬紧了牙关不肯松。沈知弦没奈何,只能放下灵丹,一边小声唤他,一边用灵力暖着手,替他揉揉被冻僵的四肢。
这么一揉,才发现怀里的少年瘦削得可怕,几乎就是皮贴着骨,竹竿般摸着都硌手。晏瑾今年也该有十五六岁了,这瞧起来,怕还不如严深长得高。
他背上惩戒鞭打出来的伤显然还没处理,血已经凝固了,连着衣衫冻成一块,狰狞可怖,沈知弦看着都觉得后背一疼。
沈知弦一颗慈父心都被揪了起来,心疼地叹了口气,对原身终于有了几分怨怼——好好一孩子,被折腾成这样,若非晏瑾是主角,身负不死定律,换个别人,早在被打三鞭的时候就疼死了。
他稍稍换了个姿势,让晏瑾趴在他怀里,正打算替他处理一下伤口,少年忽然闷哼了声醒了过来,猝然抬头,一双眼里闪着凶狠的光芒,用力就将沈知弦一推。
沈知弦猝不及防,被他推了个正着,下意识就往后仰了仰。
而这一推像是用尽了少年所有力气,他喘息了声,没了沈知弦扶着,脱力地往旁边歪去。
沈知弦眼疾手快地抬手垫了垫他的脑袋,那儿凝结了一片细密的冰碴子,要是脑袋磕上头,必定又是一片血淋淋。
“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