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衡他们回到玄天宗的时候,清崖子已经带着逍遥子走了,也没人关注他们去了哪里。温衡将沈柔放在了千机殿中,弟子们围着床站了一排。
温衡掀起沈柔的裤腿,手从她的两条腿上拂过,他心急之下下手重了,阿柔的腿已经肿胀起来,看起来比豹子当年还要惨。沈柔旁边还堆积着温衡倒出来的太一的遗物,她侧过头去,就看到一粒圆滚滚的珠子从她脸侧滚远了。
温衡低声说道:“你们会不会觉得憋屈会不会觉得师尊怂”温衡严肃的说道,“谁都有脾气,有人侵犯到我们头上,我们自然要挡回去。可是若只是为了给自己出一口气就屠杀成百上千人,就算自己能过心魔那一劫,天道也是会看到的。何况,修为越高,越容易生心魔。”
温衡看了看几个弟子:“都下去吧。”狗子说道:“师尊,我不走,我陪陪你。”温衡说道:“你去陪陪豹子吧,他心里一定不好受。”
温豹将自己关在小树峰的洞府中,若不是魂灯稳稳的,师兄弟们还担心他想不开。闻言弟子们担忧的看了看温衡,然后转身出了千机殿。
温衡替沈柔化开了腿上的淤血,被道木抽打过的人如果温衡不允许,伤势不会有好转。温衡低声说道:“阿柔,你是我唯一一个女弟子,师尊这么对你,你恨师尊吗”沈柔摇摇头:“不恨的,是我不对,让师尊担忧了。”
温衡点点头:“那就好……师尊就是想让你们都好好的。”逍遥子是死是活温衡一点都不感兴趣,听到弟子们要去屠宗,温衡是反对的。虽然他们宗门中有一个屠杀了豺狼一族全族的豹子,可豹子也付出了不少代价。
沈柔的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下去了,之前她看到师弟们挨打,这次她也亲自经历了一次。真疼啊,可是疼的也真是时候啊。师弟们一直都很听话,沈柔一句话,他们就会照办。这次想要屠宗的事情就由沈柔发起。要是她成功了,御灵界的人怎么看她倒是其次,到时候天道怎么折腾她还是另一回事。
温衡疲惫的说道:“等无殇出关之后,我同他说一声之后想闭关。”他的心乱了,他心中有了畏惧,近些年他经常害怕弟子和朋友们遭遇不测,这次太一的事情让他的道心有点震动。他想闭关了。
沈柔支持温衡,她软言说道:“师尊,您想闭关就闭关吧。我们都会好好的,您不要担心我们。”
温衡必须要等莲无殇出关之后才能去闭关,要不然他贸然闭关,无殇会担心。在他闭关之前,他还有事情要做。
太一和鹤寒需要一场葬礼,举行葬礼虽然不能让两人活过来,但是这已经是生者能给他们的最后一场仪式。这场仪式之后,世上就再也没有他们了。以后想要见他们,就只能对着他们的牌位或者墓碑说话了。
太一还好说,他是玄天宗的鸟,鹤寒却不是玄天宗的人。他是无极仙宗的长老,他走了,按道理说要回无极仙宗举行葬礼。分歧就在这里,狗子他们很想在玄天宗给鹤寒举行葬礼,将鹤寒的牌位供在玄天宗。可是无极仙宗的掌门尹鸿飞坚定的想要带鹤寒和万星河回去。
鹤寒连衣衫都没有留下,他走的时候只有身上的储物袋落在了豹子的掌心中,就算回无极仙宗也只能立个衣冠冢。相比鹤寒,万星河竟然还有个残尸,这叫什么事啊!受害人魂飞魄散尸骨无存,害人者却还能回去有个坟冢。
狗子他们意难平,可是这腔怒火还不能发泄出来。尹鸿飞带着愧疚和诚意而来,万星河做的事情他一无所知。鹤寒和万星河是无极仙宗的两大长老,无论他们是对是错,他都要将两人都带回去。
想想无极仙宗到时候的牌位摆放,谭天笑就皱起了眉头,到时候无心老祖牌位下,凶手和受害人的牌位并列接受弟子们的供奉……鹤寒要是还活着一定会气的跳脚。
玄天宗的弟子们和尹鸿飞都有自己的理由,这就是分歧所在。最终还是灵犀两头调和,葬礼只是个形式,做给后人看,让活人心里有个念想。玄天宗和无极仙宗各办各的,反正只是衣冠冢,大家各自祭拜各自的。
太一他们的坟冢很快就立起来了,就在许诺他们旁边。太一的衣冠冢中放着太一平时最喜欢的珠子还有灵石,温衡把太一喜欢的东西都放进去了,包括那一顶其实并不好看的帽子。
鹤寒坟冢中放着几件衣服,这还是从无极仙宗让尹鸿飞他们带来的。
坟冢立好的那天,豹子终于从他的洞府中出来了。他双眼血红身形憔悴,整个人看上去无比的落寞。坟冢立好之后,太一他们的灵牌也好了,温衡和豹子分别抱着太一和鹤寒的牌位跪在坟冢前。
他们从天亮跪到了天黑,其他的弟子们只能远远的看着,他们不敢上前,不敢安慰两人。他们该如何安慰光看一看那个画面,他们都觉得眼眶酸涩要落下泪来。
等到天色都黑了,温衡从怀里掏出一粒夜明珠放在太一的坟冢上:“太一怕黑,这样他就不怕了。”温衡还放了一套自己的衣服进去陪着太一,虽然知道这只是徒劳,但是温衡也会有幻想,万一太一真的有灵能回来,他看到温衡的衣服就能安然入睡。
豹子沉声说道:“师尊,您要回去了吗我再留下陪一会儿鹤寒。”黄泉的路难走,有豹子在坟头陪着,鹤寒走的会不会安心一点
闭关之前要做的事情很多,他要等莲无殇出来,他要去一趟九尾一族,在此之前,他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去了一趟兰陵城,害了谢谨言的人已经伏诛。他要去给谢谨言上一炷香,再对苏语曼说一句对不起。谢谨言死的冤,他是被迁怒的。
温衡过去的时候,正好是谢谨言的三七,他上次从谢家走的时候,正是谢谨言头七那天。这半个月发生了很多很多事情,多到温衡不知道该怎么说。
谢谨言没有留下尸身,灵堂上只有一个牌位。温衡点了三支香站在牌位前,他盯着牌位上的几个字看着。直到现在他还是无法接受,为什么好端端的一个人最后就会变成刻在墓碑上面的字了呢曾经他还不知天高地厚的说,要是有天他走了,也想被人挂在墙上祭奠,现在他只想回头抽自己一巴掌。
谁都会死,谁都会撒手人寰不问身后事的那一天。温衡自己也做好了准备,若是那一天突然到来,他心中肯定满满的都是对弟子和道侣的牵挂。真到了那步,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可谢谨言太小了啊,不出事的话,他能长长久久的活下去,他可以看着自己的孩子出生,可以陪着自己的夫人老去。他走的时候,心里一定也满是牵挂。
“谢道友,害了你的人已经伏诛,你泉下有知,也可瞑目了。”这话也就只能说出来安慰安慰自己,献魂阵中神魂俱灭,谢谨言他们不会知道这一切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温衡回头一看,是苏语曼。苏语曼扶着腰对温衡颔首:“散人,您来了。”温衡上前搀扶着苏语曼:“谢夫人行动不便,应该多休息才是。”
苏语曼轻言慢语:“不碍事,这点事我还能做。每天我都要给夫君上柱香。”温衡看了看苏语曼的大肚子:“谢夫人,产期将近了吧”
苏语曼点点头:“快了。”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苏语曼轻手轻脚的在谢谨言的牌位前上了三炷香,就插在温衡的香旁边。“玄天宗的事情我听说了,散人也要保重。”苏语曼懂得失去至亲是什么滋味,她以前常听谢谨言说,温衡把他的鸟当自己的孩子养,不管是人是鸟,大家的心情都是一样的,大家都失去了宝贝的人。
“谢夫人,你有什么打算”温衡看出来了,自从谢谨言走了之后,谢家人就分成了两派,一派是修士,一派是普通人。谢谨言在的时候,谢家的修士还能带着普通人,大家相处融洽。自从选出了新的族长之后,谢家的氛围就变了,变得……不那么友善了。
“两个孩子在娘胎里面受了惊吓,谢家有修士帮我看过了,说着两个孩子出生也不会有好根骨。只能说比普通人稍微强一点,能健健康康一辈子吧。”苏语曼神情有些低落,“不过能有这样已经不错了。谨言若是知道,他不会说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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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谨言当然知道,就算苏语曼没有在献魂阵中动了胎气,他们的孩子资质也就平平,因为苏语曼本身就是个没有灵根不能修行的普通女人。
温衡说道:“谢道友的风骨和智慧会传下去的,孩子能平平安安的长大就是最好的回报。再说了,修士也是人啊,将来你们的子孙中说不定会出现和谢道友同样资质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