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蓝色的身影举着把油纸伞,穿过热闹的小巷,沿着山路拾级而上。
道旁的草叶上沾满了露珠,行走之间沾湿了他的衣裳,他却浑然不在意,一直到台阶末处,一座破旧的寺庙现于眼前。
门前只有两个正认真打扫的小和尚,见有人来,头也没抬:“方丈今日不在,施主请回吧。”
萧朗轻笑一声,伸手拂去额前湿意:“我不是来找方丈的。”
那小和尚听见声音,手上动作猛地一顿,继而惊喜地抬起头来:“萧大侠,你来了!”
萧朗笑道:“又被罚扫地?”
小和尚委屈地一撇嘴:“已经是第七天了,萧大侠是来找我师父的?”
萧朗摇摇头,笑道:“我找三娘,店里没见着人,我便来这儿寻。”
“这两日院中有个弟子病了,三娘在后头帮忙照料呢。”小和尚将扫帚靠在墙边,请求另外一个弟子帮自己看守一会儿,带着他往内中走去:“我师父前两日说错话了,惹得三娘这两天都闷闷不乐,萧大侠你待会儿和她说好得小心些。”
想了想,又道:“不过三娘对萧大侠从没发过脾气,我也是瞎操心。”
寺庙不大,二人穿过一座小院,内中隐隐传来一个少年咳嗽的声音,萧朗停在门前,小和尚蹑手蹑脚地走过去,不一会儿,从内中走出来一个身形娇小的女子,约莫二十出头,朝着萧朗遥遥一笑:“萧大侠。”
“三娘。”萧朗轻声道。
三娘摆了摆手,低声吩咐了几句小和尚,大抵是让他进去帮忙照看病患。
“我前段时间便听说你会被调回来,没料到这么快。”二人一同朝后院的竹林走去,三娘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回又是有什么事要我帮忙?”
“什么都瞒不过你。”萧朗为她持着伞:“我想替朋友求一把剑,第一时间只能想到你了。”
“朋友?”三娘眼珠一转:“什么朋友,姑娘家?”
若是薛时济要找新武器,自己就一刻不等地跑来缠着她了,哪用得着萧朗出手。三娘将心思飘到男女之情上,脸上笑容便扩大开来。萧朗无奈地叹了口气:“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这朋友是个男人。”
三娘幽幽道:“怪不得我多想,能劳烦你出面的,一定不是普通朋友。我还当你这回出门,终于遇着一个合心意的姑娘了。”
为何全天下的人都对他的感情如此感兴趣?萧朗苦笑一声:“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对于这事,暂时还没有想法。”
三娘笑道:“什么想法不想法的,只是时机还没到罢了。你在江湖上那么受欢迎,多的是想给你抛绣球的姑娘,说不准哪一日便遇见个对上眼的了。”
萧朗道:“你说的如此头头是道,怎么不聊聊你自己?我看邱师父可没少为你的事情操心。”
三娘道:“我哥自己都选择了出家,又有什么立场来说我,让他愁着去。”说完一瞥萧朗,伸手捏了捏拳头:“他若是和你说起此事,你就当他是放屁,否则你朋友的剑……”
萧朗咳了咳:“你莫要将这二字每日挂在嘴边……”
三娘大笑几声,突然止住脚步:“雨停了,伞收了吧。咱们去铁铺看看该给你朋友铸把什么样的剑。”
邱三娘个头娇小,却偏偏从小就显露出铸造的本领来,长大后更是抛却与寻常姑娘一般的爱好,整日待在铁铺中挥舞着大锤哐啷哐啷地砸。全城最好的媒人到她门前也没辙,她哥愁的整日唉声叹气。
二人到了铁铺,三娘将桌上的杂物都移开,拿出一张图纸来:“你那朋友喜欢什么款式,有什么要求没?”
萧朗接过图纸道:“他还不知道这事,是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三娘惊讶地望了他一眼,萧朗不解道:“怎么了?”
“没什么。”三娘忍俊不禁地扭过头来,又从一个箱子中翻出一叠图纸:“我只是在想,你这份心要是用在讨姑娘欢心上,这会儿说不定儿子都会走路了。”
萧朗沉默了一会儿,决定忽视掉她这段话。他专心地将视线都投放在图纸上,不知道想到什么,从腰间解下涤尘放置桌上。
邱三娘悚然道:“你该不会让我造出第二个涤尘吧?承蒙厚爱,我的技艺暂时还没高超到那种地步,你得去找帮你铸涤尘的那个人才行。”
萧朗笑道:“你想什么呢,涤尘耗费心血极多,我自然知道这世间无出其右。但我那朋友用涤尘用的顺手,我便想着给你参考一番,至少手感能舒适些。”
“吓我一跳。”三娘抱怨了一声,接过涤尘来细细端详了一会儿,思考许久,在图纸上屏息画下几个基础的图形。
二人围着画稿探讨了一番,最终敲定下来,三娘闭门送客:“剩下的就不用你担心了,到时候我会喊你来拿。”
楚伯腿脚不便,早上知道萧朗要出门,便悄悄在他身旁附耳让他帮忙捎些东西回来。
雨后天晴,空气都是清香的。穆云翳垂眸望向石阶下那人,一身蓝衫如常,一手握着把油纸伞,一手提了一袋精心包裹着的东西,就像是普通人家出来被派去置购的俊俏少年,散发出生活的气息。
萧朗由远而近,见门口二人意外的和谐。穆云翳长身而立,静静地听着张姨说着什么。张姨见萧朗回来,捂嘴笑道:“老头子和我说,托你买了些东西回来,非要我来门口等,正好遇上阿木,他就陪着我说了会儿话。”
穆云翳望着他手中拿着的那袋东西:“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