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连许归故都有点怔住了。
他顿了顿，又稍加了几分力，试图“接过”奖杯和证书。
……依旧没拿过。
小姑娘看着瘦瘦小小的一只，力气竟然还挺大。
主持人拼了命地给应织使眼色，然而应织就这么盯着许归故那张脸，已经开始神游太虚了。
许归故眸中带了几分无奈和不耐。
要是平常，他倒是不介意在这耗费些时间，但是他等会儿还有急事，现在只想拿了奖走人，实在是没什么心情跟这位礼仪在这里拔萝卜。
许归故用了八成力。
应织脑子里的CPU已经快烧坏了，散热口呼哧呼哧工作都不行，再怎么说也抵不上男生的力气，被对面少年这么一拽，应织下意识地又用力抓了那奖杯。
整个人被带得往前冲了一下，她脚下的高跟鞋不算太合脚，应织一个趔趄，惊呼出声。
对面的人手疾眼快地去扶她，应织惊魂刚定，就发现——
自己差点儿扑到少年的怀里。
容貌出色的少年眼角染上了几分不怎么真诚的笑，懒散轻飘的意味更浓了。
他虚扶着应织，等女孩子站稳之后拿过了奖杯和证书，之后没再分给应织半分眼神。
……应织的CPU彻底烧坏了。
台下一众哗然，全都在议论这突如其来的一场闹剧，主持人反应迅速，冲应织使眼色让她下去。
已经脑子瓦特了的应织并没有注意到主持人都快抽筋了的眼角，但却也迷迷糊糊地意识到自己该走了。
只是还没抬脚，她就听到面前的男生压得极低的声音，尾音都透着倦怠：“她脚崴了。”
主持人：“啊？”
意识到许归故说的是应织，主持人低头看了过去。果然，少女的脚踝一片红肿，隔着丝袜都透出了颜色，高跟鞋的跟还撇着不怎么自然的弧度。
不对吧。
主持人下意识地纠正了自己一下，那三厘米的简直快要看不见的跟，也能称之为高跟鞋吗？
不过现在也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机，主持人看了一眼工作人员，赵盈冲了上来，飞也似地强行扶着应织走人了。
应织下台前，不知为何回头看了看主持人旁边的那个……
她也说不清楚。
约莫是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的男生。
他正举着话筒发表获奖感言，慢条斯理却又不甚在意，说话时语气没什么波澜。站得并不算很直，弯着背，显得有些散漫。
他叫。
许归故。
-
在临时布置成的化妆间整整发了十分钟的呆，应织才回过了神。
回过神的时候，面前的赵盈还在冲着她念。
刚应织整个人都活在太空里，太空里没有空气，没有空气声音就不能传递，所以她半个字都没听见赵盈在说什么。
现在，她回到了地球。
噪声瞬间成了3D环绕，应织抬头看了看赵盈，出声问：“那就是许归故吗？”
赵盈：“……”
叨逼叨就这么蓦地被打断，她也突然没了什么说下去的兴致。
但她冷静下来之后，在脑子里回想了一遍这件事，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等等，”赵盈瞪大了眼，“你不是许归故的妹妹吗？外院的韦、韦……韦紫涵？”
在赵盈的不敢置信中，应织诚实而又真挚地摇了摇头。
“我的天！”赵盈真的觉得自己要疯了，她刚还在想虽说应织在台上表现不佳，但起码那是许归故的妹妹，许归故应该不会有什么反应。
现在？？？
她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又问：“那你为什么说来找你哥？”
应织继续诚诚恳恳：“我哥在打篮球赛，他叫应星辞。”
“……”
赵盈神色复杂得不能再复杂了。
好半天，应织听见赵盈问自己：
“小妹妹，你这次说的是真的吗？该不会是想对我们经管院的帅哥投怀送抱个遍吧？”
赵盈不说还好，她这么一说，应织迅速反应过来了自己今天都在许归故以及一群观众面前做了什么。
耳朵腾地就红了起来，平时伶牙俐齿得不得了的她，这会儿张了张嘴，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
幸好她外套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应织看了一眼屏幕，慢吞吞地接起了电话：“哥哥？”
电话那边传来应星辞那熟悉的嗓音，一贯的牛逼哄哄，还喘了几口粗气，估计刚下篮球场：“你还没到学校吗？我比赛都打完了。”
应织求助性地看了一眼赵盈，赵盈这才意识过来自己刚误解了小姑娘，拿过手机：“喂？应学弟，我赵盈。……嗯，我们在东体育馆，对，你妹妹在我这里……行。”
说完，赵盈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把手机递还给应织：“小妹妹，你哥哥在西体育馆打比赛呢，你跑错地方了。”
她叹了口气，实在没想到竟然闹出了这么大一个乌龙。虽说这小姑娘刚才表现不好，但无论怎么说也都是她硬把人家拽过来的。
算了。
赵盈站起身：“你在这等着，我去给你买盒牛奶，一会儿你哥哥就过来接你了。”
应织连连摆手，示意自己不用。
赵盈向来是说一不二的性子，没给应织拒绝的空间就径直往外走。
刚拉开门，赵盈却猛地发现一个女生面色沉郁地站在门口，眼睛直直地盯着门里看。
赵盈被吓了一大跳，连连拍着胸脯安抚自己受惊的小心脏，皱着眉：“同学，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女生沉默了一下，勉强挤出几分笑容出来：“赵学姐你好，我是韦紫涵。”
“……”
不只是赵盈，房间里的应织都一阵失语。
行，现在人正经妹妹找上门了。
察觉到韦紫涵身上并不算太善意的味道，赵盈不着痕迹地挡了挡她的视线：“不好意思，这件事是我们工作人员的失误，还特地让你跑过来了一趟。那个……颁奖已经结束了，我正打算去买点牛奶，你要喝什么吗？”
韦紫涵又笑了笑，是比刚才还难看了一些的表情：“我知道颁奖结束了，但是……”
她侧了侧头，隔过赵盈看向坐在沙发上揉着脚踝的漂亮女孩儿，语气彻底冷了下来，“某些假装是别人妹妹来追男生的绿茶，不该给我道个歉吗？”
赵盈愣住。
她没想到韦紫涵竟然会如此咄咄逼人，那语气简直是被应织给抢了男人、过来抓奸的一样。
不管怎么说，应织都是因为她被卷入的这场闹剧里，对第一次见面的人就用“绿茶”这样的词，好像属实过分了一些。
而且赵盈刚才得知，小姑娘还在读高二，什么风浪也没经历过的高中生而已，被这么一针对……
要是哭了可怎么办啊！
赵盈一阵头疼，也不敢回过头去看应织的神情。
小女孩软软糯糯的，那双杏眼跟会说话一样，一个不小心要是盛满了泪再看着你……那场景光是想想赵盈就直觉得揪心。
她开口周旋：“学妹，这事不怪……”
“她”字还没说出来呢，赵盈就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的堪称悠哉的语气，语速不快，但根本插不进嘴：“该道歉的我自然会道，可惜不是跟你。说起来，你倒是挺好意思把错全都推到别人身上，那我还挺想问问，在颁奖仪式快开始之前你在哪呢？是迟到了吧？你知道赵盈学姐等了你很久快要急死了，所以才误以为我是你、急中生错了吗？要说起来的话，难道不应该是你先给工作人员们挨个道个歉？”
应织一字一顿，脸上还挂着笑，“是吧，韦、学、姐？”
赵盈：“……”
她沉默地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对应织的评价——软软糯糯。
……软糯你妈。
这个世界都疯了吗！
韦紫涵已经气得嘴角都在颤了，她伸着手指着应织，整个人都直哆嗦：“你、你……”
应织笑弯了眼，语气还挺甜，特礼貌：“我怎么了呀？”
“你不知羞耻！你爸妈没教过你女孩子要矜持吗，你刚才在台上……”
眼看着她们俩都快打起来了，因为这番争吵，周围也多多少少有不少人注意了过来。
赵盈很头疼，边偷偷在心里对应织表示了一番瑞思拜，边义正言辞地拉起了偏架，还把韦紫涵拽进了房间里，避免堵在门口：“学妹，这里人太多了……”
韦紫涵却还在不依不饶：“我今天非要替你家长管教一下你，让你知道装别人妹妹是多么绿茶的行为！”
“是吗？”
一道清凌凌的男声突然打断了韦紫涵的骂声，音量并不算很大，但却无比清楚地传进了在场每个人的耳里，奇迹般地让刚才还喧闹的场合安静了下来。
应织心里一跳。
戴着黑色帽子的清瘦男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门口，说话的语气是温和的，尾音和眼角一样上挑，似笑非笑的，可不悦的情绪却丝毫不容错辨：“同学，你是在替我管教我妹妹吗？”
“……？”
许归故把目光从韦紫涵那处，缓缓地移到了应织身上，惫懒却又意外的柔和：“走吧，哥哥带你去吃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