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应星辞在记事以来,头一次体会到被应织气得波灵盖都要被掀开是什么感觉。
他甚至觉得自己大概是刚才打篮球太累了,所以出现了类似于幻听之类的不正常症状。
应星辞一副日了鬼了的表情、不可置信地掏了掏左耳朵,拍了拍脑袋,又掏了掏右耳朵,又拍了拍脑袋。
端着酸梅汁上来的服务员诧异地看了看这位像是脑子不太好的大帅比,犹豫三秒后,还是把心里的疑问诉之于口了:
“这位先生,您是脑子进水了吗?”
“……”
服务员一愣,连忙捂了捂嘴改口:“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是想问,您是耳朵进水了吗?进到了脑子里?”
“……”
服务员再次顿住,一脸羞愧地低下了头,放下那扎酸梅汁、什么也没说地就迅速离开了。
她觉得没准自己可以考虑一下换个城市生活。
应星辞被这么一打岔,心情就更复杂了。
他总觉得哪里有点奇怪,但是一时半会儿又说不上来:“你怎么突然提起了许归故?你今天见到他了?”
应织摇了摇头。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摇头,但凡应星辞去跟赵盈求证一下,就能知道今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吧?
想到这里,应织蓦地心里一紧。
不对,这么说起来的话,只要许归故也去问一下赵盈,那就知道自己是应星辞的妹妹了!
想起来自己亲哥的诸多劣迹,应织就感觉到她年仅十六岁的人生突然完全没有了曙光可言。
——许归故肯定会讨厌她的!
应织抬头,盯着她哥的那张脸,愁眉苦脸地叹了一口气。
应星辞:“……”
他把筷子一撂,“应织你找死啊?都敢对着你哥的脸叹气了?你再提许归故,有本事你让他当你哥去!”
应织当了十六年的兄控,所以听到她哥生气,先是下意识地抖了一抖。
抖完之后,应织又犯了愁。
没错,她哥就是脾气太臭了,所以才会跟许归故那样的人起冲突,当然,没准都是她哥单方面的嫉妒罢了,人许归故估计都没空搭理应星辞。
这么一想,应织先是低头吃了一口烤肉。还没等应星辞满意呢,就听他亲妹妹特别认真特别正经地问:
“那哥,你知道怎么断绝兄妹关系吗?”
应星辞:“……”
-
被应星辞恨得牙痒痒、恨不得当成五花肉上火烤的许归故,却在匆忙离开体育馆之后便直奔南门而去,这会儿正在门口找寻发过来的车牌号。
等看到马路对面那辆车时,许归故松了一口气,又压了压帽檐,快步走了过去。
刚一拉开车后座的门,他就听见室友看似无波无澜的语气:“造人去了吗?还得我催。”
许归故悠悠地笑:“嗯,造人去了。”
江敛舟先是示意司机开车,继而没什么好气地瞥了他一眼,目光却在触及许归故疲惫的神色时放软了几分。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却还没到上灯的时间点。许归故歪着头靠着,黑色的帽檐压得很低,就快要和这昏暗融为一体了。
江敛舟抿了抿唇,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目光下移,再收回。
……不对。
江敛舟又低头看向许归故手里:“可以啊许归故,你造人就算了,连孩子的生活用品都准备好了?”
许归故一下子没明白江敛舟怎么没头没尾地说了句这。
他嘴都没张,懒懒地“嗯?”了一声,粗略地表示了一下自己的疑惑。
江敛舟没答话,只是盯着许归故手里看。
许归故也低了头,跟着看了过去。
——其实也不是因为江敛舟眼神多好,实在是许归故手里的东西就是他浑身上下的唯一一抹亮色。
许归故:“……”
江敛舟沉默三秒:“我其实不太认为这个包会是你的。”
“……如果我说是我的呢?”
“那你就是个变态。”
“……”
许归故眯了眯眼,盯着手里的小黄鸭包包,又想起来那个软软糯糯、可怜巴巴的小姑娘。
他不认为会跟应星辞的妹妹还有什么交集,但是如果把包给应星辞又属实麻烦。许归故稍加斟酌,不怎么报希望地打开了那个包。
万一里面有小女孩儿的电话号码,他就直接联系一下送过去吧。
拉开拉链,许归故看了看,包里东西很少。
一张小卡片,还有一张折起来的纸。
许归故先拿出来了小卡片,却不是他以为的什么个人信息卡,而是一张手工制作的、花里胡哨的小卡。
很用心地画了花边做了点缀,上面写了“生日愿望卡”五个大字,又写:
“今年的生日愿望是哥哥期末可以考全院第一!”
许归故觉得有些好笑,眸子里划过些许兴致。
今天是那小女孩儿的生日啊,他还是头一次见有人把生日愿望许给别人的,还许的是希望哥哥考第一这种愿望,真是个小孩子。
他又打开了那张纸。
这下,车窗外昏暗的灯光已经不足以让许归故看清纸上的内容了。许归故抬头,让司机打开了车灯。
“检讨书?”
许归故有些意外,实在是没想到那个看起来很乖的小姑娘也有要写检讨书的时候。
她字迹很漂亮,大约是练过的,洋洋洒洒地写了一整张A4纸。
内容很多,许归故也没什么窥探别人隐私的爱好,所以瞥了一眼就打算收起来。
正好,他瞥到的内容是——
“……在这件事里,我最对不起的就是我全天下第一好的哥哥!我的哥哥是这个世界上最帅、最认真、最努力、最厉害的人,如果我的哥哥因为这件事不再承认我是妹妹,我就以头抢地!……”
许归故:“……”
最帅、最认真、最努力、最厉害的人?
又往这页纸的最下方看了一眼。
“应织
20XX年03月12日
请全世界最棒的哥哥在这里签名:”
他呵笑了一声,把A4纸随意地收了起来,又靠回了座椅上。
旁边正努力工作的江敛舟有些奇怪地瞄了他一眼,总觉得他这个室友突然好像有那么一些不太开心的样子?
-
检讨书上还口口声声写着“全世界最棒的哥哥”的应织,在彻底触怒应星辞之前,很明事理地回了家。
当然,最后的气氛实在算不上多好,那简直就是不欢而散。
然后应织窝在房间里,苦苦思索加百度了一晚上到底怎么才能断绝兄妹关系。她甚至还想过,要不然现在去改个名,跟她妈姓,这样就没人能看出来她是应星辞妹妹了。
封织。
应织一秒就放弃了这个想法。一想到班主任老王那种平翘舌不分的人,当着全班的面叫她“疯子”,应织就已经先疯了。
还在纠结郁闷的时候,应织的房门被敲响了。
她趿拉着拖鞋,无精打采地走过去开门,发现是俞洛,正抱着一盆洗过的草莓边吃边跟着Beats里的音乐晃着头。
看到应织,俞洛脑袋晃得更厉害了,把草莓递过去:“走,爷带你吃鸡去。”
应织理都没理他,手上关门的动作都不带停的。
“诶诶诶你咋了?”俞洛忙不迭用脚堵住了门,他摘下头戴式耳机,脑子工作了一下,“辞哥没给你签名?骂了你?生你气了?不应该吧,怎么说也是你生日,辞哥这面子还是该给的。”
应织:“啥?”
俞洛看她不吃,又自顾自地往嘴里塞了个草莓,“检讨书啊。”
应织:“……”
应织:“??”
应织:“!!”
俞洛看应织的表情跟跑马灯一样变幻莫测,草莓都不吃了:“姑奶奶,你怎么表现得这检讨书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一样?现在回光返照想起来了?”
应织“啪”地一声,彻底把俞洛关在了门外。
俞洛的脸消失在视野里的前一秒,他扬声问:“吃鸡吗?”
“吃个屁!”应织跳脚,“姑奶奶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跟你们吃鸡了!”
-
如果一个普通人辛辛苦苦写的检讨书不见了,会重写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应织不知道,但是她——
是绝对不可能重写的。
一想到自己的检讨书在许归故手里,许归故还有可能看了,应织就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再也没有脸面去见许归故了。
何况,费伊最大的筹码不就是应星辞吗,她现在可不是应织了,是钮钴禄·织!
她,不怕了!
做好了被叫去办公室骂一顿的准备,应织雄赳赳气昂昂地下了车,挺着小胸脯,仿佛这里不是学校,是她打下的江山。
刚走没几步,俞洛突然拽住了她:“织织!”
巡视江山的女王差点狗吃屎,她瞪了一眼:“有病吧你?”
俞洛扬了扬下巴:“看那里,那个人谁啊?”
他琢磨,“好像不是我们学校的吧,但还挺帅,你说是他帅还是我帅?感觉我们俩帅得不相上下嘛,哦不,那还是我更……”
边说着,俞洛边扭头看应织。
……应织呆住了。
她直勾勾地看着那个帅哥,俞洛的话半个字都没听进去。
俞洛一脸懵逼地再朝着那个人看过去,发现那帅哥看向了他们这边,似乎注意到了应织。
但俞洛眼角的余光还注意到,就在帅哥看过来的那一秒,应织飞也似地避开了目光。
应织的手好像在微微发颤。
俞洛瞪大了眼,这、这、这……
这不就是仇家上门的样子吗?!
他抓起应织的胳膊就要往学校里跑,还在心里盘算着叫保安,但出乎意料的是,应织却怎么也拉不动。
俞洛正焦急,那帅比就已经走了过来。
应织觉得自己心脏跳动的速度好像又快了起来,她只敢用余光偷瞄,好像是在做贼一样,又心虚,又窃喜,又不安,又……
直到许归故站定在自己面前,应织突然就有了被头彩砸中的喜悦。
她这会儿才敢正大光明地看许归故。
他今天没戴帽子,头发被风吹过,有些凌散但却称不上乱,反而又添了几分随意的美感。可能是早起的原因,许归故看上去懒倦十分,微眯着眼,但周六那天身上散不开的疲惫气息却少了很多。
上挑的眼角染了些轻飘的笑意,许归故张了张嘴。
下一秒,俞洛挡在了他面前。
“你要对我女朋友做什么!我告诉你,你离她远一点!”
许归故:“……”
应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