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娇轻笑两声,现在发现三朵奇葩,二娘是最搞笑的一朵。
推着车走到后仓,村里干部都在,个个满脸郁气,在看到她后露出笑容。
支书看了看车篮子里的东西,“娇娇,职位办好了?”
此话一出,周围人眼神期待看过来,林娇点头,“都办好了。”
支书,周红山,林智兵等人瞬间精神振奋,整张脸笑开了花。
“可算有个好消息了,娇娇,还是你行?。”
“真行?,村里你这些哥姐,都不如你,牛气。”
“嘿,咱村也?有个吃商品粮的了,还是县供销社,咱们以后出去都跟着有面。”
“娇娇,我早看出来你就是吃商品粮的样。”
“就是,模样水灵晒不黑,村里哪有长这样的。”
“多少辈了,没想到在智字辈,出来个娇娇,本来还以为是智兵智武。”
“大哥二哥更厉害,分工不同,一个在基层为社员付出,一个在部队守卫祖国,都比我厉害。”
林娇说完从窗户往里看了一眼,郭通躺在地上左手捂着脸,右手捂着下面哼哼,地上有一些血滴,旁边有块砖头,看来吴海茹不仅挠花他的脸,还砸了他下半身。
“叔,他就这样关着行?吗?”
提起此事,周红山脸上笑容缓慢消失,“知青逃跑是大事,早上主任走的时候已经上报,头些年刚开始下乡的时候,也?有知青受不了农活,嫌苦逃跑,抓回来还是关禁闭,关到愿意干为止,再不愿意就发配更苦的农场。”
林娇点点头,这种事情上报革委会,多半还是让关禁闭,公安局不管这事,就算报警,人家也?是和稀泥,让公社自己处理。
支书凑过来低声道:“打听过了,这怂货就是在城里不老实,才被当成替罪羊赶下乡的,家里父母就是普通工人,能耐不住他,又嫌老惹事丢人,我看啊,多半不会给他弄回去。”
林娇讽刺一笑,这样最好,时间还长着,只要在村里,有的被折磨,父母不帮忙张罗,过两年高考开放,他也?没机会考回去。
推着车来到百灵家门口。
走进院子,看到吴海茹坐在地上流泪愣神,浑身乱糟糟,手不洗脸不擦,这时候倒真成了她平时想装出来的可怜样。
听到声音,吴海茹抬起肿得像核桃的眼睛,声音嘶哑,“娇娇来了。”
林娇将东西放在桌子上,“我从县里买了红糖鸡蛋,还有筒骨挂面,你多给百灵补补。”
“娇娇,真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吴海茹突然跪下,哭着道:“没有你,百灵真会被我害死了。”
林娇往旁边挪了两步,避开这一跪,淡声道:“百灵能好,就没什么可谢的。
吴海茹眼眶又湿润了,先前对林娇心底藏着恐惧,现下只有感谢,“多亏你们心善,才救回百灵一条命,救回我们家,娇娇,你进去跟百灵说说话吧,她自打回来嘴就没张过。”
林娇点头,懒得再看这副忏悔的样子,人都害惨了,再愧疚有什么用,但她这个外人也没什么权利去指责人。
百灵靠在床头假寐,林娇刚踏进门,她就睁开眼了,虚弱一笑:“娇娇。”
“怎么不好好休息。”林娇随手把门关好,流产算是小月子,不能吹风着凉,得好好养着。
“不困。”百灵指了指旁边凳子,示意她坐下。
林娇从兜里掏了一把奶糖,浅笑温声道:“尝尝,这是沪市那边才有的奶糖,我让领导带的,都给你。”
“不用。”百灵眼里出现笑意,双唇还有些干裂,“留给你弟妹吃。”
林娇剥了一颗递到她唇边,“她们有别的,这是你的,甜食治愈心情哦。”
“你当我是智敏智捷吗,哄小孩似的。”百灵声音很轻,笑着张唇含住,没过几秒,嘴角扬高,眼里笑意更甚,“果然心情好了,真甜真好吃。”
林娇失笑,“哪有那么快,你才哄小孩。”
百灵无声笑笑,林娇转看一圈,这年代很多书不能看,电视还没普及,电都没通,找不出什么能转移注意力的东西。
想了想手放进包里,拿出一本西游记,“百灵,这是我在县里书店买的书,你看过孙悟空小人画吗?这是完整版西游记,这些日子你可以用来打发时间。”
百灵接过翻了翻,眼神透露着感兴趣,“原来孙悟空这么厚,这得看一个月。”
“每天看两三个小时,多的话伤眼睛,会留下后遗症。”
林娇说完站起身,“我先回家烧中饭了。”
百灵抱着书,“娇娇,真的谢谢你。”
林娇摆摆手,没主动提起人渣的事,这事主要看百灵自己的想法,别人说什么都没用。
刚到家门口,发现智文也?骑车回来了,疑惑问:“你没去农场?”
智文抬腿下车,最近个头往上窜了窜,长腿愈加优越,“去了,大姐,进去说吧。”
看到大弟眉间的忧色,林娇皱了皱眉,推着车进门。
两个小的还没回来,智文坐在堂屋门口的小板凳上,拿起一把芹菜揪着叶子。
林娇兑水和面,抬头看了他一眼,“到底咋了,什么叫没希望了?”
智文闷闷不乐,“今天来了一个男人,跟我说以我的出身,沈老先生是不可能收我做学生的。”
林娇手下动作一顿,怒上心头,甩了甩面,“什么叫你的出身,你出身咋了,你是最光荣的烈属,最辛苦的贫下中农,谁啊?!那男人谁啊,这年头还有比你出身更好的?”
智文抬头,“就是因为我是贫下中农,还是烈属,才不可能。”
“啥意思?”林娇紧紧拧着眉,“沈老先生什么态度?”
“老先生没说过任何话。”智文掐掉芹菜根,放到盆里,“那男人看起来和沈老先生很熟,初晴对他很亲热,他告诉我,曾经沈老先生帮助提拔过一个学生,可怜他出生农村,父亲还是烈士,考进京大不容易,多加照拂。”
不等林娇发问,智文面色少见?的浮现怒气,“结果运动刚开始的时候,这位学生就拿着沈老先生指导过他的论文去举报,通过打压沈老先生以及初晴父母,一路高升,最后还找了个有势力的老丈人。”
林娇陷入沉默,在动荡年代,这样的事绝对不少,以往相处和谐的同事朋友,转眼就淡如水,变得冷漠都是幸事,不少人经历众叛亲离,被熟悉的人打压到‘地狱’。
“吃完午饭,我们一起去太湖农场。”
看着用力和面的大姐,智文心里一暖,面色出现淡淡的笑容,再一次体会到有依靠的感觉。
“娇娇,娇娇是不是回来了?”
大娘扯着嗓子进门,手里端着一碗豆角烧肉,看到摆满半张桌子的饺子后,笑道:
“我今天也想包饺子的,家里白面不够,喏,端碗肉来给你们。”
林娇捏着饺皮边,“大娘,就那么点肉,你们那边好几口肉,一人勉强能尝到个味,还端来干什么。”
“我还以为你没回来才端过来的。”大娘放下肉碗,走到锅屋舀了盆水洗手,“快放学了吧,我来帮你一起包。”
“娇娇~”
门口突然传来二娘的声音,林娇与何秀对视一眼,应了一声,“干啥?”
周红花端着一盘炒鸡蛋伸头进来,讨好笑着:“大嫂也?在呢,我给你们送菜过来。”
林娇抬头瞥了一眼,笑道:“二娘,你们那边人多,自己吃呗。”
“人多也?要?孝顺你爷啊,我现在正在改过期间。”周红花放下炒鸡蛋,嗅了嗅鼻子,看到斗柜上的肉碗,眼神直勾勾盯着,“哎,大嫂别倒别倒,我也?来洗个手,帮忙包饺子。”
何秀放下水盆,掀起围裙擦了擦手,“红花,你没去上工啊?”
周红花打了个哈欠,甩了甩手上的水,“昨晚给百灵家套被子套了一夜,上午百灵她妈又闹了,哪有空。”
“甩什么甩。”何秀嫌弃站到一边,指着绳上的毛巾,“这不有毛巾吗。”
周红花撇了撇嘴,“大嫂,你看你,去城里一个月,还变讲究了。”
何秀没搭理她,坐到林娇旁边,看着饺皮不剩几个,拿起小擀面杖开始擀饺皮。
周红花挤到最里面,摊开饺皮,眼珠子转了转,“娇娇,你那酿酒统共需要?多少个人啊。”
林娇不咸不淡道:“要?多少人,都不会要?你。”
周红花笑容一顿,忍住摔饺皮的冲动,软着声音道:“娇娇,你前些日子还说你妈死了,我跟你大娘就是你娘,你咋能跟我这么说话。”
“哦,对不起。”林娇放好馅,抬头笑着道:“二娘,你不合格。”
周红花挑高眉头,“我咋不合格,我比你大娘年纪小,比你大娘读书多,你大娘都能成固定工,我难道连个临时工都当不了?”
“砰!”
何秀拿着擀面杖一敲桌子,周红花吓得饺皮差点抖下来,“大嫂,你真是,我又没说错,实话嘛。”
林娇撒了一把面粉在桌子,以防粘桌,看着不高兴的周红花,“二娘,你要?不包就别浪费面,一个饺皮玩了多久了,还没包好。”
周红花急忙加快速度,“包,我这不是让你大娘吓到了吗。”
“以后要扩招的话再说吧。”林娇看了眼刚提着篮子踏进门的爷爷,道:“人暂时都定好了,下次再看。”
“真的?”周红花知道林娇说一不二,不敢像以前那样放赖非得到不可,能得到林娇允口,已经是额外惊喜了,开心道:
“娇娇,你可得想着你二娘,咱们是一家人。”
林发贤看到两个儿媳妇都在帮忙,大媳妇就算了,二媳妇居然破天荒在这边干活,惊讶道:“红花,你咋在这?”
周红花转身端起炒鸡蛋,笑着说:“爹,我给你送菜来,没想到娇娇正在家包饺子。”
眼看爷爷的表情更惊讶了,林娇闷笑两声:“爷,智敏智捷快放学了,您帮我烧水准备煮饺子吧。”
“哎。”爷爷应了一声,转身走向锅屋。
林娇站起身来了一个老搪瓷碗过来,装了十来个饺子进去,递给二娘:“拿回家给智进智步吃。”
“不用不用。”周红花连连摆手。
何秀惊讶抬起眉头,林娇心里也?惊讶,还没放下来就听二娘开口:“一锅煮了,煮完我端回去,省得还要?浪费柴火。”
林娇无?语,看到大娘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吐槽:“真是算盘啥样你啥样。”
二娘不以为意,“今天就是给爹添菜才开火的,这边正好要煮,干嘛不一起给我煮了,还让我回家开火,那不是浪费柴火吗。”
何秀把最后一个叫皮擀完,“抠成这样,也?没见你把日子过好。”
周红花没有生气,反正叹了口气:“唉,说的是啊,所以我就不来找娇娇了吗。”
林娇没搭话茬,指了指旁边摆满饺子的面拍,“二娘,先把这端去煮了吧。”
周红花拍了拍手上面粉,面色开心,“就你能指挥得动我。”
何秀“嘁”了一声,道:“美不死你。”
周红花下巴一抬,端着饺子屁颠屁颠走向锅屋。
-
吃完中饭,装了一盒饺子放到布袋里,与智文一起骑车来到东淮公社。
刚到门口就见?到原俊阳,长成一张天生男主脸,身材高大,白衬衫搭配黑裤子,普普通通的衣服愣是让他穿出模特的感觉。
见?到她微微一愣,双眸沉了沉,林娇暗自嗤笑一声,绕过他走上台阶。
“你想做什么?”
低沉的声音响起,林娇头也不回,没搭理。
原俊阳微怔,盯着林娇的背影看了许久,皱着眉头满腹疑问跟到屋里。
“沈老先生,这是我在家包的饺子,特地带来给你们尝尝。”
林娇拿出饭盒,笑着看向旁边穿着花衬衫的小女孩,“初晴,你真好看。”
初晴小米牙咬住下唇笑了笑,知道身上的衣服是她做的,虽然还不说话,但态度已然亲近不少。
沈翰迟眉宇微松,脸上还出现一点笑意,回身拿了几根珍泉草出来,第一次开口跟她说话:
“这个草除了能酿酒,还能解酒。”
林娇一愣,“是吗,这个我倒不知道,是您研究出来的吗?”
沈翰迟点头,眼中出现一丁点光亮,道:
“这种草具备含锌金属酶,用来酿酒可以提高酒精度数,有麻痹兴奋的效果,但如果添加一些葡萄糖做成药片,就可以补充人体内缺少的乙醇脱氢酶,这是促进新陈代谢的关键酶,改善醉酒基因,同时防止低血糖和水分缺失。”
“还有这种效果?”林娇怔住,人之所以会醉酒,都是因为体内缺少乙醇脱氢酶,无?法快速将体内乙醛转化成乙酸,新陈代谢不出去,时间久了还会出现酒精中毒的现象。
以前现代现在都没有准确的药物可以补充体内两种酶,醉酒之后会喝一些葡萄糖,蜂蜜泡水,水果酸奶等物缓解,但只要再次喝酒,该醉还是会醉。
“智文带来的新酒我尝过了,你这款酒一定会被选入军用酒送往边疆,缓解战士们无?法忍受的寒冷,但军中禁酒,如果能制成珍草片,就能提高战士们体内的乙醇脱氢酶。”
“这样的话,既让战士们解决寒冷,又不会伤害他们的身体,也?算对祖国有所贡献。”
沈老先生说的真诚,双眼散发着光芒,林娇不由自主鼻头一酸。
没想到老先生经此大难,仍然不忘报效祖国,让人打心底敬佩。
林娇平复喉咙涌上来酸意,“沈老先生,此事我会上报到县里,就算这款酒不能被选入军用酒,我也?会努力让你达成所愿,制成珍草片。”
沈翰迟双唇微微向上掀起一点弧度,摆了摆手,道:“这种制成方法很简单,没有什么特殊方法,就交给智文去做,也?算回报这段日子你们姐弟对我们祖孙俩的照顾。”
一听这话,林娇就明白老先生这是婉拒拜师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