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晴带着微醺的醉意下了马车,脚步略有些虚浮,丫鬟搀扶着她,一路回到了院子,刚一进门,便冷不丁的看到屋内坐着个人。
黑灯瞎火的,屋内有个人,苏婉晴被吓得一个激灵,醉意散了大半,“你,你是何人?”
很快蜡烛被点燃,苏婉晴这才看清那一动不动一言不发的人是谁,看清是赵思齐,她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提了口气,想起自己做的事,心中未免有些心虚。
“老,老爷,您怎么一声不响的坐在这里,可把妾身吓了一跳。”
赵思齐看着她泛着红晕的脸颊,闪躲的眼神,以及虚浮无力的脚步,越看越怀疑,“你没做亏心事有什么可怕的?”
苏婉晴脸色一僵,眼底似乎有不安之色滑过,面上还是强装着镇定,“老爷您说什么呢?妾身能做什么亏心事?”
赵思齐冷冷的目光打量着她,起身走到她面前,目光越发的怀疑,“苏婉晴,你到底去荣郡王府做什么了!”
苏婉晴心里咚咚咚地直打鼓,莫不是赵思齐发现什么了吧?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她混身都忍不住一个激灵,若是此事被赵思齐知道,那她就完了,就是明德侯府也保不住她。
思及此,她只觉得后背一阵阵发凉,眼前赵思齐的目光越发的逼人,苏婉晴和他对视片刻,只觉得气都有些喘不上来。眼下这个情况,若是先露了怯,最终倒霉的还是自己,倒不如咬死不认,这事量赵思齐也没有证据,不能把自己怎么样。
“我能去干什么!”苏婉晴突然提高了声音,眼眶通红的瞪着赵思齐,一副自己受了极大委屈的模样,“赵思齐,你给我说清楚了,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我还能做出对不起你的事情吗?”
赵思齐被这一吼明显震住了,苏婉晴突然掩面哭起来,“赵思齐,你当我愿意低三下四去求人吗?我做这些还不都是为了你,你说你想升官,我这才去求着嫡姐,让她帮着在荣郡王面前说些好话。”
“什么?你去荣郡王府是为了我?”赵思齐一听这话不由得一愣。
苏婉晴更加委屈不已,“不是为你还能为了谁?你也不是不知道如今荣郡王极得圣上信任,若是他能为你说上一两句话,你升官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吗?”
赵思齐这会完全忘了刚才还在怀疑苏婉晴,一门心思都在她说的在荣郡王面前说好话的事情上,急急问道,“那这事可成了?荣郡王答应了吗?”
苏婉晴没好气的看他一眼,“哪有那么容易,我这在嫡姐面前说了多少好话,这才让她答应给你在荣郡王面前说说话。成与不成,谁能说的准。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倒好,非但没有说一句谢,倒是怀疑起我来了。”
“罢了,你既然怀疑我,那我以后不去荣郡王府好了,你的事情我也不管了,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吧。”苏婉晴越说越是激动,伸手便要将赵思齐推出门去,“你走,我不想看到你。”
赵思齐这会听了她的话,又是激动又是愧疚的,激动于苏婉晴竟然想着帮他去活动关系,愧疚是因为他竟然会因为一些传闻就怀疑自己的妻子。
苏氏毕竟是大家闺秀,教养极好,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且陈娇娘说的传闻就算是真的,那荣郡王也是苏氏的姐夫,怎么也不可能对自己的小姨子下手,看来的确是他多心了。
这么一想他急忙向苏婉晴拱手作揖,态度极其诚恳,“夫人恕罪,是为夫错了,为夫不该怀疑夫人。”
苏婉晴看着赵思齐这般低三下四的样子,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地鄙夷和不屑,果然是个没用的东西,这般愚蠢,三言两语便能将他骗得团团转。
赵思齐见苏婉晴沉着脸不说话,急忙上前一步伸手揽住她的肩膀,温声细语的哄着,“婉晴,今日之事是为夫的不是,为夫也是太在意你了,你就原谅为夫这一次吧。”
一边说着一边将头往苏婉晴的脖子上蹭了蹭,手更是不安分的去解她的腰带,苏婉晴大惊,伸手一把将他推开,“你别碰我!”
她身上此刻还有跟荣郡王欢爱留下的痕迹,千万不能让赵思齐发现。
赵思齐本意是温存一番没成想引来苏婉晴这般激烈的反抗,眉头立刻皱起来,苏婉晴怕他怀疑,伸手扶额露出虚弱之态,“老爷,妾身今日饮了酒,此刻混身疲惫的很,明日荣郡王府宴客,妾身还要去帮着嫡姐应酬宾客,今夜要早些歇下,免得明日起不来耽误了嫡姐的事,惹怒嫡姐。”
闻言赵思齐不疑有他,急忙道,“夫人说的正是,此事怪为夫,是为夫鲁莽了。夫人早些休息,今晚为夫去书房睡。”
苏婉晴点点头,“那就委屈老爷了。”
赵思齐说着便转身出门,苏婉晴这会酒劲上来,摇摇晃晃的扶着桌子,伸手解开腰带准备更衣。
房门合上之后,赵思齐站在门口脸上满是阴霾之色,刚才他靠近苏婉晴的时候,看到她脖子上一块青紫的痕迹,身为男人,他再清楚不过那种痕迹是怎么造成的。
苏婉晴这个贱人,果然是做了不知廉耻之事!
赵思齐此刻胸口的怒火让他几乎忍不住想要冲进屋内,可是最终还是悉数压下去,他现在还不能跟苏婉晴翻脸,他还要借着她往上爬。
不过这口气他迟早要出了,这个贱人!
*
秋意褪尽,冬天悄无声息的来了。
最近天空一直都是阴沉沉的,好似要下雪的样子,风也比平时更冷冽。
清晨。
陈娇娘一早便睁开眼睛,槐夏服侍她梳洗更衣,而后又吃了早饭,约莫着时间差不多,主仆二人才乘车朝着荣郡王府出发。
她们到的时间不早不晚,前面已经到了不少人,后面还有不少人没到,荣郡王府门口停了不少马车,上面都挂着各家的标识,陈娇娘扫了一眼,嘴角勾了下,没想到今天来的人来不少呀。
司徒胜和苏容音这对狗男女想要寻找美貌妇人,还要做的隐秘,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就是办宴,广发请帖,邀人做客,从中筛选合适的目标,再另行下手。这些年轻妇人吃了亏也不敢声张,只能暗自咽下苦水,这样就让司徒胜越发的猖狂。
今日的宴会分为男宾席和女宾席,任谁也不会想到,这样一场再平常不过的宴会中,竟然会藏着肮脏恶心的阴谋。
陈娇娘只是他们今日的目标之一,司徒胜此人极为无耻下作,他绝对不会满足于一个女人,所以苏容音时常都要给他更换新的女人,想来今日的宴会也是苏容音用来物色新目标的。
下了马车,槐夏上前将请帖递上去,小厮检查完请帖没有问题之后,便要领她进门,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刺耳的声音,“陈娇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声音不用回头她都知道是谁发出来的,苏婉晴刚下马车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再一看竟然是陈娇娘,顿时大怒,“你是什么身份也配来这里!”
让苏婉晴更生气的是,今日的陈娇娘穿的衣裳竟是跟自己的撞了衫,两个人都是一身杏红色的罗裙,就连外面的斗篷样式都差不多。
陈娇娘神色平静的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当众大呼小叫,视为无礼,我还以为是哪家粗鄙莽撞的妇人呢,真没想到原来竟是赵夫人。素问明德侯府教养出众,如今看来的确很是出众。”
苏婉晴又是气不打一处来,此刻周围有人听到动静都朝着这边看过来,对着她们指指点点,让她脸上一阵阵的红,咬着牙恶狠狠道,“陈娇娘,你给我闭嘴!”
陈娇娘脸上挂着微笑,果然闭了嘴,苏婉晴看着又被呕了一肚子火。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荣郡王府的宴会,陈娇娘的身份怎么可能有资格前来,苏婉晴认定她是用了什么卑鄙手段。
陈娇娘朝她似笑非笑的看了眼,一副神秘的表情,“这个嘛,我自然有我的办法,为什么要告诉你?”
苏婉晴怒意攀升,恶狠狠地道,“你最好跟我说实话,别忘了,你马上就要回到赵家,到时候我是妻你是妾,你要是惹怒我,没有你的好果子吃!”
陈娇娘似乎根本不怕一样,“话可不要说的这么满,日后谁是妻谁是妾可不一定呢。”
苏婉晴睁大了眼睛,险些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随即一脸鄙夷的说道,“你胡说八道什么!难道你以为赵思齐会为了你休了我?你别做梦了,他好不容易巴结上明德侯府,绝不会放弃这棵大树的。”
陈娇娘一脸自信的笑着,“那你就等着看吧,看看我们谁能笑到最后。”
说罢径直迈着步子朝前走去,身后苏婉晴看着她的背影咬着牙,这个贱人,必定是有什么阴谋,不然绝不会这么自信。
*
今日宴会的场地在锦华阁,里面烧了地龙,一进门便有一股暖意袭来,暖阁里这会已经有不少客人,都聚在一起三三两两说着话。
陈娇娘一进门,便看到被众人拥簇着的苏容音,对方似乎也看到了她,朝她笑了笑。
眼角余光看到苏婉晴跟上来,陈娇娘快走几步,过去跟苏容音打招呼,一副跟她极为投缘和亲密的模样。
这一幕落在苏婉晴眼中意思便不一样了,陈娇娘什么时候跟苏容音这么亲密了?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这件事!
等苏婉晴走过来,陈娇娘又恰好去到另外一边,不知是看到哪个熟人,正跟人热络地说着话。
“姐姐,你什么时候跟陈娇娘这么熟悉的了?”苏婉晴一过来便质问了一句,这种态度让苏容音眉头皱了下,显然对此极为不悦。
“我跟陈娘子很是投缘,难道不行吗?”苏容音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
这话直接把苏婉晴接下来的话堵了回去,“姐姐,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误会,我就是觉得陈娇娘这个人不安好心,你可千万别被她给骗了。”
苏容音神色冷淡的看着苏婉晴,“这事我自有分寸,不劳你多言。”
苏婉晴咬了咬唇,见苏容音不搭理她转而去跟其他人说话,气的直跺脚,这个可恶的陈娇娘,专门跟人过不去。苏容音也是个傻子,竟然跟陈娇娘交好,真是自贬身价!
她盯着陈娇娘的眼神几乎要冒火,而那边陈娇娘跟那边几个夫人说了几句话,便径直转身朝着一旁人少的地方走去。
苏婉晴直觉陈娇娘必定有阴谋,便跟上去,果然见到她躲在一处没人的地方跟丫鬟说话,她过去的时候晚了一步,只能听到最后一句话。
陈娇娘对槐夏说,“一切按计划行事,千万不要让人怀疑了。”
苏婉晴一惊,果然有阴谋,这个贱人!她立刻就要将此事告知苏容音,转念一想,若是现在这么过去,无凭无据,苏容音根本不会相信自己,而且她还不知道陈娇娘要做什么呢。
这么一想,她暂且按压住冲动,装作什么事都没有,没一会陈娇娘领着槐夏从角落走出来,见到苏婉晴站在那里,朝着她极为轻蔑地哼了一声,那态度分明是有恃无恐,根本不将她放在眼里。
苏婉晴心中怀疑更深。
没过多久,宴会正式开始,苏容音说了几句场面话,便有歌舞声响起,苏容音起身去了后院更衣。随后陈娇娘亦是起身离去,临走前不忘朝着苏婉晴挑衅的看了一眼,正是这一眼让苏婉晴勃然大怒,急忙快步跟上去。
荣郡王府她上辈子来的次数并不少,因此对这里的路十分熟悉,七拐八拐走到一处假山后面,听着后面的脚步声靠近,这才朝着槐夏使了眼色。
槐夏立刻会意,开口道,“夫人,您有了荣郡王这个靠山,那苏婉晴还不得乖乖给您让路,看她还怎么得意。”
陈娇娘哼了声,语气十分嚣张,“那是自然,荣郡王可说了,他心里只有我一个人,而且他也答应会帮我夺回正妻之位!”
“那苏婉晴要是不肯让位怎么办?”
“她敢不让,有荣郡王给我撑腰,就是明德侯府也不敢把我怎么样,苏婉晴不过是个庶女,明德侯府不可能为了他得罪荣郡王的。”
“夫人真是深谋远虑。”
“一会你机灵着点,我去见荣郡王的时候,你给我看好周围,千万不要让人打搅。”
“奴婢遵命。”
主仆两个说了会话,便从假山后面走出来,左右看了眼,见没人在周围便匆匆离去。
苏婉晴躲在一旁将这些话听到耳中,心头怒火升起,这个贱人果然是有阴谋,她竟然跟荣郡王勾搭上了,真是不要脸!
怪不得陈娇娘突然这般张狂完全不将她放在眼里,原来是有了荣郡王这个靠山。
苏婉晴一想到昨夜荣郡王床底之间对她说过的话,觉得胸口憋得仿佛要爆炸了一样。她最开始的确是打着巴结苏容音的主意,可是没想到荣郡王趁着苏容音不在的时候一把抱住她,对她说些让人脸红心跳的话,而且还说什么很早之前心里就有她,甚至还许诺,只要从了他,日后会让她取代苏容音,成为郡王妃。
从小她就什么都不如苏容音,只能巴结着这个身份高贵的嫡姐,即便是嫁人嫡出的苏容音是郡王妃,而自己千算万算以为嫁了个青年才俊,没想到赵思齐竟是个如此没用的废物。
荣郡王的话让苏婉晴顷刻间仿佛看到自己真的成为郡王妃,风光无限的日子,甚至将看不起自己的苏容音踩在脚下,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半推半就的从了。
有一就有二,她这段时间几乎日日都要到郡王府,借着帮苏容音忙着宴会的事情,实则是跟荣郡王私会,可笑苏容音这个傻子竟然浑然不知。
正是因为如此,她听到陈娇娘的话,就像是被刀子扎在心上一样难受,难道荣郡王对她说的那些话都是骗人的不成?不会的,苏容音告诉自己,肯定是陈娇娘那个贱人勾/引的荣郡王,这件事她必须要亲自去问问荣郡王。
*
陈娇娘回到锦华阁不久,苏容音便换身衣裳回来了,跟宾客们谈笑着,偶尔拿目光往陈娇娘身上看看。
估摸着时辰差不多,苏容音提议众人到后花园中散散步。
初冬时节,百花开尽,按理说花园中着实没什么好看的景致,不过荣郡王府的花园有一处用琉璃盖起的暖房,里面用炭火日夜暖着,一年四季都有鲜花盛开。
众人起身一起去了后花园中,出门便有一股寒意袭来,众人各自都披上斗篷,由丫鬟们搀扶着,苏容音在前和一众人说说笑笑。陈娇娘走在最后面,苏婉晴时不时往后看一眼,生怕她一个不留神人就没了一样。
今日随苏婉晴一起出来的是孟春,苏婉晴每看一眼身后的陈娇娘,便要气的狠狠掐一把扶着她的孟春。
孟春忍着疼,眼眶通红却什么话都不敢说,只能默默忍受着。
“你一会给我机灵着点,盯住陈娇娘的一举一动,做不好小心你的皮!”苏婉晴说话间又是狠狠的在孟春胳膊上掐了一把。
孟春疼的倒吸一口气,却不敢说什么,只能咬着牙应是。
陈娇娘在后面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她并不觉得孟春可怜,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选择的,既然选择了就要承担后果。
槐夏对孟春意见很大,小声的说了句活该。
女眷们到了后院中,远远的便看到前面走来一行人,为首的男子锦衣玉冠,人生的剑眉星目,一身鹤氅披在身上,雍容华贵之极。
这人便是荣郡王,司徒胜。
时隔多年,陈娇娘再看到这张脸还是忍不住胃里犯恶心,人面兽心的狗东西。
跟在司徒胜身后的是男宾客们,有朝中官员,也有一些世家子弟,赵思齐也在其中,陈娇娘目光在人群中一扫,意外看到张熟悉的脸,目光相遇,不由得一怔。
赵思齐在这里不奇怪,魏延怎么也来了?
前面苏容音正跟司徒胜说话,陈娇娘明显察觉到司徒胜的目光不怀好意的往她这边看来,她错开视线假装没发现异常。
男客们也是要到琉璃房中赏花,女眷这边也是一样,既然遇到了便一起朝着琉璃房走去。
“你可满意?”苏容音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低声问道。
她问的自然是陈娇娘。
闻言司徒胜笑了一声,低头在苏容音耳边道,“你果然会选人,把她送到我那里吧。”
外人不知他们说什么,只当是他们夫妻耳语私话,只有苏婉晴看着这一幕咬牙切齿,她忍着现在就冲过去质问的冲动,想着一定要找个机会单独去见司徒胜。
赵思齐这会凑到陈娇娘身边,压低声音问道,“你没事吧?他们可有欺负你?”
陈娇娘摇摇头,言语中十分担忧,“暂时没事,可是我觉得一会他们就要行动了。”
赵思齐皱眉,心中焦躁不安,荣郡王此举简直欺人太甚,明知道陈娇娘是自己的女人,他竟然还想了个这么不要脸的主意,目光看向不远处的苏婉晴,眼底更是有一抹阴狠之色滑过。
司徒胜跟苏容音说了会话,便借口有事先行离开琉璃房。
正在这时,端着茶水的丫鬟突然撞了过来,将茶水直接倒在陈娇娘的身上,那丫鬟吓坏了,急忙赔礼道歉。
赵思齐衣服上也被溅上几滴茶水,气的他大骂丫鬟没长眼,这边的动静很快引起了苏容音的注意。
她走过来见到陈娇娘的衣服,当即沉着脸呵斥丫鬟,“做点事都做不好,罚你三个月的月银。”
丫鬟红着眼眶领罚,而后退到了一旁去。
“陈娘子,都是我不好。”苏容音一脸歉意的说道。
陈娇娘摇摇头,“没事,丫鬟也不是故意的,衣服湿了,换一身就是了,不知道可否借郡王妃的地方给我换一下衣裳?”
苏容音自然没有不同意的,“我带陈娘子过去换衣裳吧。”
陈娇娘道,“今日郡王府中宴客,郡王妃有客人要招待,这点小事哪用得着您亲自带我去,只需要指个丫鬟就行了。”
苏容音再度露出歉意来,这次她伸手叫了身边的大丫鬟,让她带着陈娇娘去换衣服。
陈娇娘前脚刚走,苏婉晴后脚便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跟着走了,却不想这一幕正好落入一直盯着她举动的赵思齐眼中。
丫鬟在前面带路,陈娇娘跟在后面,刚出琉璃房没走多远,突然从一旁冲出来个人,扑通一声跪到了陈娇娘的面前,“夫人,奴婢知道错了,求您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吧。”
来人是孟春,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不仅把陈娇娘吓了一跳,就是前面领路的丫鬟都被惊到了。
“孟春,你这是要做什么?”陈娇娘蹙眉问道。
“夫人,奴婢快不能活了。求您救救奴婢吧。”说话间孟春突然撸起袖子,那上面是一排青紫斑驳的掐痕,伤痕有新有旧,看起来触目惊心。
“你求我又有什么用呢?我如今也帮不了你什么。”陈娇娘轻叹一口气,“你快些起来吧,你是赵家丫鬟,却在这里跪我,被人看到不好。”
孟春却执意不肯起来,依旧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夫人,奴婢有重要的事情要跟您说,求您听听吧。”
陈娇娘叹了口气,看着前面领路的丫鬟一脸歉意道,“这是我的旧仆,不知可否有劳姑娘稍等片刻,我跟她说几句话就来。”
那丫鬟有几分犹豫,最终还是点点头,“那你们快些说。我还要赶着回去跟郡王妃复命呢。”
两人刚走不久,丫鬟便看到从假山后面走出来个人,这会斗篷的帽子罩在头上,竟是一时间看不到她的容貌。
“我们走吧。”低沉的声音响起,像是故意压低声线听着也像是有什么不高兴。
丫鬟觉得有些奇怪不是有话要说吗,怎么这么快就说完了,不过她也懒得多事,见人回来转头继续带路。
*
陈娇娘跟着孟春到了一旁的假山后面,淡淡开口道,“你有什么话现在就说吧。”
孟春含着眼泪哭个不停,“夫人,奴婢真的知道错了,奴婢当初不该背叛您,现在这样的日子都是奴婢自作自受,奴婢也不敢求您原谅奴婢什么,只是希望您能看在奴婢曾经也算任劳任怨的份上,救救奴婢吧。”
陈娇娘微微一笑说道,“孟春啊,你是真的想让我救你还是假的呢?”
闻言孟春神色一顿,急忙道,“奴婢自然说的是真的。”
陈娇娘摇摇头,见她额头沁出一层汗,伸手拨了拨她的碎发,“孟春,你知道你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
孟春红着眼眶看着她,陈娇娘对她笑笑,“是太自以为是了。”
“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孟春咬着唇问道。
“以前你来劝我的同意做妾的时候就是这样,现在你故意骗我想要拖延时间还是这样,你觉得别人都是傻子,只有你最聪明吗?”陈娇娘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只是看着格外的凉薄。
孟春脸色猛地一变,“夫人这话奴婢不明白。”
“有什么不明白的,你不就是在这里故意拖着我,给苏婉晴制造机会吗?”陈娇娘低笑,见孟春白了脸,这才靠近她一些,朝她眨了眨眼,“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今日会穿着跟苏婉晴一样的衣裳呢?”
孟春先是一愣,随后瞳孔猛地张大,一脸震惊的看着陈娇娘,“夫人,您,您——”
她已经猜到什么,一股凉意袭来,孟春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穿一样的衣裳有两种可能,一个是巧合,另一个则是有意为之,今日的事情,从在大门口故意挑衅,到后来故意让苏婉晴听到那些对话,到现在让她拖着陈娇娘,这不经意的一步步,难道不是巧合,而是有意为之吗?
“苏婉晴应该已经跟荣郡王勾搭到一起了对吧。她听到了我跟槐夏的对话,所以才让你在这里拦着我,而她则是借着今日跟我衣裳相似这个条件,跟着那个丫鬟走了。她现在是去见荣郡王的吧。”
孟春脸上的血色渐渐褪去,“这不可能!”
这件事陈娇娘怎么会知道的,她根本就不可能知道!
孟春脑子里乱糟糟的,可是事实就是陈娇娘知道,她不仅知道而且像是看到了一样的清楚。
陈娇娘轻笑,“孟春,我知道你一直想证明你当初的选择并没错。可是人错了没关系,重要的是还能回头。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我在说什么。”
孟春跟着陈娇娘多年,她自以为自己很了解这个性子温和的主子,可是这一刻她才发现,她好像从来都不了解,或者说她以前自以为是的了解都是假的。
陈娇娘的声音一如往昔一般温和,但是话里的警告却又冷的刺骨,这话的意思她很清楚,如果自己不肯听话,那下场必定凄惨无比。
“夫人想让我做什么?”孟春咬了咬唇,这种时候她只能选择听话,不然陈娇娘必定不会放过她。
陈娇娘轻笑,这时候槐夏走了过来,“夫人,人来了。”
槐夏一直在监视着赵思齐,他说的人自然是赵思齐往这边来了。
“该你出马了。”陈娇娘朝着孟春笑了笑,“我想你应该知道要说什么,对吗?”
孟春脸色僵硬着从假山后面出去,刚一抬头便看到远处急匆匆走近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赵思齐。
“孟春!你可看到夫人去哪里了?”赵思齐问道。
孟春僵硬着脸,突然红着眼眶哭道,“老爷恕罪,奴婢不敢说。”
赵思齐沉了脸,“你只管说就是!”
孟春低着头道,“夫人说是去找荣郡王,她说有话要对荣郡王说。”
赵思齐猜到了是一回事,亲耳听到又是一回事,此刻他气的混身直哆嗦,“人在哪里了!”
孟春朝着前面指了指,“往那边去了。”
赵思齐丢下孟春,急匆匆朝着前面而去。
等人走后,孟春两腿一软跪在地上,完了,一切都完了,她背叛陈娇娘在先,如今又背叛了苏婉晴,以后还哪有她容身之地。
*
琉璃房中,众人游览的也差不多了,正准备出去。
正在这时,有个小丫鬟脸色苍白的跑了过来,一脸惊慌地道,“郡王妃,不好了,郡王出事了。”
苏容音一怔,随即沉着脸怒道,“大胆!贵客在此,胡说八道什么!”
小丫鬟显然是被吓得不轻,惊慌失措的道,“奴婢没胡说,血,到处都是血。”
苏容音脸色阴沉沉的,正要训斥丫鬟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侧站着的陈娇娘正对着自己笑着,突然意识到不对劲,急忙问道,“郡王在哪里?”
“在春晖楼。”
苏容音急匆匆带着人赶过去,而一众宾客不明所以,也都跟着一同过去,毕竟这小丫环说的太吓人了,什么叫到处都是血。
春晖楼。
众人还没等进门,便听到里面传来荣郡王撕心裂肺的大喊声,等到众人冲进门看到里面的一幕,都被吓到了。
此刻荣郡王倒在地上痛哭得大喊大叫,两腿之间赫然鲜红一片,而一旁跌坐在地上的苏婉晴则是满手鲜血,跌坐在地上,显然是吓的慌了神。
众人一进门都倒吸了一口气,胆子小的已经尖叫了起来。
赵思齐找了一圈,最后是听到动静赶过来,一进门便直觉的脑子轰的一声炸开了,眼前的场景让他恨不得上前去掐死苏婉晴这个贱人。
陈娇娘看到这一幕同样也愣了下,按照她的计划,赵思齐会亲眼看到苏婉晴和司徒胜的奸情,怎么会演变成苏婉晴阉了司徒胜的。
难道是苏婉晴和司徒胜见面之后争吵起来,所以才会变成这样的吗?
她想不通,眼角余光察觉到身边的人,转头便看到魏延站在身边,他的一张脸面无表情地看着屋内的这一幕。
不知为何,陈娇娘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件事难道跟魏延有关?
可是她不记得这个时候的魏延跟司徒胜有仇来着,怎么会对他下手?
屋内乱作一片,苏容音在短暂的错愣之后,沉着脸喊人进来,将司徒胜抬出去,而后目光阴沉沉的落在已经被吓得不会说话了的苏婉晴身上,“将人给我关起来!”
立刻上前两个丫鬟,动手要去抓苏婉晴,刚一碰到她,便听到她尖叫一声,抓起地上的匕首便胡乱的挥舞了起来。
“走开,你们都走开!”
丫鬟们一时间不敢上前,而就在此时,苏婉晴突然目光看到站在人群中的陈娇娘,尖叫一声,“是她,都是她做的!陈娇娘,这一切都是陈娇娘做的,是她陷害我的,不是我,不是我!”
苏婉晴疯了一样的尖叫着,众人目光看过去,只看到陈娇娘面色淡然的站在那里,似乎根本就没有将苏婉晴的话放在眼里一样。
苏容音皱眉看向陈娇娘,眯起的眼眸中带着明显的厉色,“既然她说这件事跟你有关,那在查清是谁伤害的郡王之前,你们谁也不许离开!来人,将她们都给我关押起来!”
陈娇娘眉头蹙起,正要开口辩解,有个声音先她一步开口,“一个疯妇所言,郡王妃也要当真?”
苏容音看向突然开口之人,她知道这位魏三公子乃是靖王的儿子,也是将来世子继承人选之一,今日他代替靖王妃出面,也是代表着靖王妃的态度,看来十有□□将来靖王世子就是他了。
同是勋贵,总不好撕破脸,即便苏容音此刻再愤怒,脸上还是维持着基本的平静,“魏三公子,苏婉晴虽是受惊,但所言未必是假的。郡王如今身受重伤,这两人既然都有可疑,我将她们二人留下有何不可?”
“出事的时候,陈娘子可是跟我们这些人都在琉璃房中,难不成陈娘子是长了翅膀飞过来伤害荣郡王的吗?照郡王妃所言,如果陈娘子有嫌疑,我们这些人岂不是都有嫌疑了,难不成我们都要留在此处?”魏延冷笑着说道。
苏容音脸色变了变,“魏三公子今日是要保陈娘子了?”
“我并不是要保谁,而是说句公道话。”魏延神色淡然的开口,“若是郡王妃有证据证明此事是陈娘子所为,我自然没有任何意见,若是拿不出证据,我也绝不允许有人在这里冤枉好人。”
陈娇娘很意外魏延会在这个时候站在她这边,心中涌起淡淡的感动,看来平时多跟邻居走动是果然没错的。
两人正在僵持着的时候,孟春突然冲了过来,跪到了地上去,“郡王妃饶了我家夫人吧,我家夫人不是故意要伤害荣郡王的,她只是,她只是太喜欢郡王了。”
既然已经背叛,那就不介意再多背叛一些。孟春低着头掩饰住眼底的恨意,苏婉晴害得她遍体鳞伤,这一次她就让苏婉晴死无葬身之地。
苏容音一惊,眉头紧紧皱着,“你是何人在这里大放厥词!”
“回郡王妃,奴婢是赵夫人的贴身丫鬟。”孟春低着头将苏婉晴跟荣郡王之间的事情都抖露了出来。
一口一个求郡王妃饶了苏婉晴,可是她说的话没有一句是能饶了她的。
赵思齐这会站在原地,犹如五雷轰顶一般,心里无数个声音在喊着,完了,一切都完了,他的名声彻底扫地了,以后再也抬不起头做人了。
他会成为京城的笑柄,所有人都会在背后嘲笑他,一想到那些话,赵思齐便浑身都在发抖,这时候看着衣衫不整的苏婉晴,更是火冒三丈,气的他突然大叫一声,朝着苏婉晴便冲了过去。
伸手掐着她的脖子,那动作之狠,像是要生生掐断她的脖子一样,“苏婉晴,你个贱人,我要杀了你!”
苏婉晴被他掐的脸色发青,反应过来之后,强烈的求生意志让她死命的伸手抓着赵思齐的头发,只听赵思齐惨叫一声,半把头发被她硬生生揪了下来。
“贱人!”赵思齐一巴掌打了上去,“你敢做出这种下作之事,今天我就要亲手杀了你!”
若是今日之事没有闹成这样,赵思齐或许还会顾及面子不声张,可是如今既然已经颜面扫地,他索性什么都不顾了,只想出了这口气再说。
苏婉晴大笑起来,言语之中轻蔑之意明显,“赵思齐,你个窝囊废,我就是给你戴了绿帽子,你又能怎么样?我告诉你,我就是喜欢荣郡王,他什么都比你强,就是床上功夫你都比不了。我怎么瞎了眼看上你这个没用的东西!”
赵思齐急火攻心,又是一声大叫,此刻他的发髻凌乱不堪,骑在苏婉晴身上,对着她的脸死命的扇着巴掌,口中不断地咒骂着贱人。
众人听着两人互相的咒骂,“......”
陈娇娘,“......”
*
离开荣郡王府,陈娇娘眉目沉沉,今日之后荣郡王是废了,苏婉晴和赵思齐两个也成了人尽皆知的笑柄,这件事后续或许还会影响到赵思齐的仕途,明德侯府同样也会受到牵连。
她是觉得解恨的,可是又有很多个想不通的地方,她的计划绝对达不到这样的效果,今日的事情是巧合还是有人在背后做了什么。
如果是有人,那是谁,而那个人的目的又是为什么?
这些疑问她都想不通,槐夏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夫人,是魏公子。”
陈娇娘抬眸看过去,正是魏延的马车,她快走了几步,站在车下喊道,“魏公子!”
“有事?”魏延语气淡淡的问道。
“我马车坏了,可不可以坐你的车回去。”陈娇娘直觉他应该知道什么。
“坏了?”魏延挑了挑眉,似乎明显不相信。
“真坏了,你要是不肯送我回去,我就只能走回去了。”陈娇娘露出几分可怜巴巴的神色,“魏公子你不会忍心看着我一个弱女子真的走回去吧。”
魏延,“......”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