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已去,二月初,春暖。
采珠池在二月十三这一天祭拜过海神娘娘,无数采珠人相继下海捞珠。
这一走少说十天半个月,运气好的能捞到上等南珠,一家人这一年都不用愁了,可运气不好的,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陈娇娘一个人在海边走着,槐夏和护卫们在不远处等着。
她想一个人静静。
海风还带着凉,即便她穿着很厚的斗篷,还是觉得身体一阵阵发冷。
茫茫大海,你到底在哪里?
她突然记起临走前魏延跟她说的话,“不管发生什么,你要相信,我一定会安全回来。”
当时临别,她只当是一句寻常告别的话,如今突然记起,总觉得话里有话一样。
可是就算是这样,对眼下的情况丝毫帮助都没有。
人失踪了两个月,让她如何能够心平气和,丝毫也不担心。
“你个大骗子,我再也不想理你了。”冷不丁的有个声音传来,陈娇娘转头朝着那声音的来处看过去,便看到个十几岁的女孩正拿着石头朝着海里仍,嘴里还不住的念叨什么。
那姑娘容貌寻常,但一双大眼睛十分出彩,又大又亮。
“珠花?”
她认得这姑娘的大眼睛,前世她喝醉那次醒来,就是在她的家里。
“你认识我吗?”大眼睛见她叫自己名字,有些讶异的看着她,“我怎么不记得见过你了。”
陈娇娘心里默默补了一句,是上辈子见过的。
“你刚才在说谁是大骗子?”
珠花这姑娘心大,一打岔立刻忘了刚才问了什么,“我哥呗,说话不算话,还不是大骗子。”
陈娇娘记得珠花有个哥哥来着,前世她哥哥被魏琨逼着出海,不过后来因为魏琨出了事,所以珠花的哥哥也就平安回家了。
“你哥怎么了吗?”
闻言大眼睛红了眼眶,吸了吸鼻子显得很委屈,“他说要回来给我过生辰的,可是都走了两个月,到现在一点消息也没有。他们都说他死在海上了,要是他回不来,他就是大骗子,我再也不想理他了。”
陈娇娘叹口气,正想安慰她几句什么,随即想到她说的走了两个月,魏延失踪也是两个月。
“我记得两个月前还没开池,你哥去海上做什么?”
“有人雇他出海,说是找什么东西,他就去了。”珠花说着有些难受,“这都怪我,我病了他想给我买好药治病。”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哥走之前还说没说其他的?”陈娇娘忙问道,魏延出海,找几个熟悉这片海的当地人领路应该说得通,如果能知道珠花哥哥去哪里了,说不定能知道魏延的行踪也不一定。
珠花想了想摇头,“他什么都没说,就说等他回来我们就不用愁银子了,他能给我准备一车嫁妆。”
陈娇娘听着这话,心里一惊,这话明显是他知道这次去会有丰厚的报酬,可是冬季的海上,又无法采珠,到底有什么报酬。
“你哥还说没说别的?”
光是这点信息,还远远不够。
珠花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陈娇娘目光看着海面,深深的叹了口气。
“姐姐你也是在这里等人的吗?”珠花侧着脑袋看着她,大眼睛眨啊眨的。
“嗯,等人。一个很重要的人。”陈娇娘叹口气,“他们说他不会回来了,可我相信他一定会回来的。”
虽然心中一天比一天更不安,可她依旧还相信着。
“我也相信我哥会回来的,我会在这里等着他回来。”珠花重重的点头,也跟着看着远处的海面,“兴许我哥跟你要等的人,现在都去了海那边的人家也不一样。”
“嗯?”陈娇娘愣了下,“大海那边有人家?”
珠花也不是很确定,挠了挠头,“应该是有的吧,我记得我哥之前说过,他有一次出海在海上迷路了,远远的看到那边有人家居住,就跑过去跟他们问路,在他们的指点下才回来的。可是回来之后大家都不信,都说我哥是在海上见了海鬼,所以产生的幻觉。”
“那后来呢?你哥还去过那个地方吗?”陈娇娘追问。
“去过,他后来想再去一次证明自己是真的去过那个地方,可是他在海上找了很久,再也没找到过那个地方了。所以后来他也说可能真的是当时迷路了太害怕所以产生幻觉了也不一定,据我哥说,那个地方的人跟我们长得一点不一样,他们都是金头发,蓝眼睛,看着怪吓人的。”
金头发,蓝眼睛?
陈娇娘记得爪哇国的人就是这种长相的,前世齐国和爪哇之间互通海上贸易,将两国之间的东西互相交换。
后来不少爪哇国的人也来了齐国这边生活,陈娇娘在云州的时候还看过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刚开始看确实怪吓人的,一个个生的很高大,毛发又茂盛,看着跟野人差不多,嘴里说些叽里咕噜听不懂的话。
一开始她都不相信还有这种长相的人,稀奇了好久,不过后来随着两国之间海上贸易越来越发达,看得多了也就习惯了,海的那一边真的有一个跟他们这边完全不同的国度,有着不一样的文化和习惯。
那边有很多她从未见过的稀奇东西,粮食种类也完全不一样。
她记得那边还有一种叫椰子的东西,圆圆的一个,外壳坚硬,打开里面是可以喝的汁水,内壳壁上还有一圈白白的东西,叫椰肉。
街上到处都在卖椰子,连带着很多用椰子做的小食也出了一大堆,她最喜欢用椰子和牛乳做的椰奶糕,夏天放冰上镇一会,清凉又解暑,满口的奶香味。
难不成魏延他们乘船是去爪哇国了吗?
陈娇娘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这会又高兴又觉得激动不已,可随之又觉得自己也有可能是太乐观了。
就这样高兴一会,失落一会,两种感觉交织着,一天又一天过去了。
转眼就是半年时间。
八月的天,虽然已经到了秋季,但热度却丝毫不减,吹在脸上一阵阵的灼热。
陈娇娘站在海边看着远方,这已经不知道是她第多少次站在这里了。
从一开始的期待渐渐到现在的麻木,她在这里等了半年,可是魏延依旧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