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掀纷纷扬扬的雪,给京都蒙上了一层白。
街上少行人,来往皆匆忙。
长平巷,陈家宅子内。
屋内烧的暖融融的,正低头看信的女子嘴角上弯。
信是从合州送来的,一同寄来的还有一张酿酒方子。
离开合州之前,她跟魏延借了些人手,留在那边帮她照看珍珠池。
虽然珍珠池的事情她答应都交给胡峰做主,可胡峰这人的所有精力都在养珠上面,对其他事情一窍不通也不管。她留了些人帮着一起照看。
珍珠蚌已经下水,第一批珍珠最快也得明年开春三四月份能看出效果。
这次信是胡峰的母亲写的,因为她救了胡峰,又将养珠池这么大的事情交给他负责,心中感激无比,所以寄了这个作为礼物。
陈娇娘这才知道,原来陈说这酒竟是胡赵氏发明的。
起因是胡峰的父亲,胡赵氏的丈夫出海遇到了危险,伤了腿。受伤便再也不能下海采珠,胡赵氏的丈夫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从此一蹶不振,整日饮酒消愁。
胡赵氏心中担心丈夫,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能让丈夫打起精神,见他整日抱着酒壶不撒手,便在酒上做了文章。
她偶然发现在酒中放些特殊材质,不仅能让酒味更醇,而且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尤其是晚上更为漂亮,仿若璀璨星河一般。
胡赵氏信心满满准备以酒让丈夫打起精神,却不想丈夫看到酒这般奇妙,激动之下喝的大醉不慎跌落海中,再也没醒来。
胡赵氏觉得是自己这酒带来的祸事,再也不肯酿这酒了。
巧的是她家隔壁有个姓陈的人家,得知这酒方,出价买走,之后便以陈说命名,没多久便在合州传开了。
信上胡赵氏说陈娇娘救了胡峰,她虽赠送珍珠却还是觉得难以表达感激,知道她喜欢陈说,便将酒方又进行了一些改良,这次特意随着信一起送给她。
陈娇娘将信看完收好,正好秦双进来,“夫人,您叫我?”
“这个拿给你哥哥,让他试试看能不能酿出酒来,以后就当作我们泰和楼的招牌酒好了。”
秦双将酒方收好,说是等会就出去送给秦久。
“槐夏哪去了,怎么大半天没见着她?”陈娇娘看完信,便随手抽出一本账本翻看起来。
她离开快一年,手里的这些产业的收支情况这会都报上来了,她准备抽几天时间好好看看。
“她啊,正在厨房弄什么核桃香油煎鸡蛋,说是偏方,一吃就好。”秦双笑道。
陈娇娘无奈,“随她折腾去吧。”
入冬之后她突然咳嗽起来,几日不见好,她又一向畏惧吃药,怎们都不肯叫大夫,槐夏也不知道在哪里听来的偏方,说是这样搭配吃上几次咳嗽就能好。
陈娇娘半信半疑,不过只要不是吃药,她觉得试试也没问题。
秦双出去,槐夏没多久便端着核桃香油鸡蛋进来了,陈娇娘吃完又低头看账本。
再抬头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她起身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脖子,外面响起槐夏问世子好的声音,她知道是魏延来了。
回到京城之后,魏延忙的很,但两天也总能抽个一天时间来她这里一趟,再过两个月就开春了,他们成亲的日子就定在那时候。
魏延是踏着风雪进门的,陈娇娘笑着迎过去,“这么晚你怎么还过来,外面还下着雪呢?”
“给你带的。”说着将身上的斗篷交给丫鬟拿下去,陈娇娘才看到他手上拎着个油纸包,无奈的接过去,“你当我是黄鼠狼了,整天惦记着吃鸡肉。”
这事要从京城开了一家熏鸡店说起。
他们回京都那天,正巧熏鸡店开张,那香味全程飘着,陈娇娘坐在车内被香味勾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让人跑去买了一只回来。
熏鸡是用特殊的香料将鸡肉卤制好以后,再放到锅上用烟熏制片刻,味道很独特,简直是下酒菜的必备之选。
当天开张,卤的一百只鸡便迅速销售一空。
槐夏在人群里冲锋陷阵,最后顺利抢到了最后一只。
陈娇娘的马车还没进门,半只鸡就下肚了。
晚饭还没开始,另半只也没了。
隔天还没吃过瘾,让槐夏又去买,可惜去晚了,当天的熏鸡已经售空。
她见魏延的时候提了一嘴,结果他放在了心上,每次来看她都带一只,不来的时候就让小武去买了送来。
所以这几日,她平均一天一只鸡。
再好吃的东西也架不住这个吃法,她现在做梦都怕自己变成一只熏鸡。
“我可不吃了,再吃下去我身上都是熏鸡味了。”别人家女子都是香喷喷的,她一身鸡肉味,这想想都够醉人的。
魏延在火盆烤了烤手,脱了鞋坐在暖炕上,闻言笑道,“你不吃那我自己吃,你别馋得慌就行。”
“不馋不馋。”陈娇娘笑着让丫鬟取酒来。
熏鸡配酒,才是最好的搭配。
提起酒,这熏鸡味道太好,导致她一直觉得搭配的酒不够味,今天正好得了酒方,她想着等秦久把酒酿好,她就在熏鸡店隔壁开个酒铺,如此买了熏鸡的人顺便在买一壶酒,这买卖好。
想着她自己咯咯笑起来,魏延见她抱着酒壶在哪里傻笑,问她想什么。
她便兴冲冲的将这事告诉了他,末了又问,“你说我这主意怎么样?”
“我当为了什么傻笑,原来竟然是钻钱眼里面去了。”魏延笑了句。
陈娇娘响起其他的事,“对了,魏钰那件事怎么样了?”
魏琨从合州离开回京城的路上遇到了杀手,当时便被刺杀身亡,随行的护卫抓到一个没来得及逃走的杀手,逼问之下竟然发现雇佣杀手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靖王的二儿子魏钰。
他买通杀手埋伏在路上,准备等魏延和魏琨回京的途中下手,可那会魏延人还在海上生死未卜,所以杀手们便只对魏琨动手。
靖王大怒,去质问魏钰,可那会魏琨已死,魏延被传死在海上,靖王只剩了魏钰这一个儿子,他料定靖王不能把他怎么样,便全都承认了。
可没想到的是,最后魏延没死,他又回到京都了。
靖王秋后算账,让人将魏钰关押了起来,之后声称自己气病了,见魏延回来,便将这事交给他处置,自己直接甩手不管了。
“打断腿,送到庄子上养着吧。”魏延语气淡淡的说道。
靖王将这件事交给他,看似是只信任他,其实也是对他的试探,看他要怎么处置魏钰。
魏钰害死了魏琨,按理说要杀了魏钰,可靖王如果真要杀魏钰何比等他来做决定,说明他不想魏钰死。
所以魏延便顺着靖王的意思,让人将其双腿打断,成了残废的人,周围又有人看着,以后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他只喝了些酒,桌上的熏鸡没动。香味勾的陈娇娘又泛馋,趁他不主意偷偷夹了一块肉送到嘴里,自作聪明的觉得他没发现。
听闻魏钰被打断了腿,并没有什么感觉,“倒是便宜他了。”
雇杀手半路截杀,事情败露只被打断腿,已经算是轻的了。
这事从始至终都跟魏延没关系,可陈娇娘就是觉得越是没关系,就越是不对劲。
以她对他的了解,他不可能在其中什么都没做。
“怎么这么看着我?”魏延放下酒杯,见到陈娇娘眼睛看着自己,似乎是有什么话想问。
“这件事,真的跟你没关系吗?”陈娇娘犹豫了下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问出这话的时候,她自己也跟着有些紧张。
她不知道魏延会不会不高兴,前世她从没主动打听过他的事情,只有他想说的时候才会听一些。
如今他们关系不一样,可她一样知道这不是小事。
如果真跟他有关系,那他就是幕后推手,这么不光彩的事情,他真的会跟自己坦诚吗?
会不会怪她多事一怒之下拂袖而去?
这事她完全可以装不知道不去问的,可还是问了,三分好奇,七分试探,她想知道在他心中,对自己的底线在哪里。
所以问完之后,在一瞬间她又开始后悔。
他们的关系如今保持在一种让人很舒服的状态,会不会因为她这一句多嘴而有所影响?
陈娇娘看着她,一颗心悬着,尤其当他看着自己的时候,更是紧张的要命。
“跟我有关系,但也不全是我。”魏延看她一眼,语气淡淡的回答。
不是他不想说,而是觉得如果说出来,会让陈娇娘觉得自己太过心狠手辣,他不想给她留下那种印象,虽然他自己也知道这事她能猜到一些。
陈娇娘一怔,又跟着问怎么回事。
“杀手的确是魏钰的人安排的,应该说是魏琨和魏钰合谋安排的,他们的目的是回京途中杀我的。但没想到我在海上耽搁了,魏琨着急一个人回去,所以才死在了路上。”
“可那也是他们自相残杀,跟你有什么关系?”陈娇娘奇怪的点就在这里,魏钰能直接跟靖王承人魏琨之死是自己所为,可见他是真的做了。
她好奇的是魏延做了什么。
“那些杀手原本就是我的人。”魏延说道,“给魏钰出主意,让他联合魏琨半路杀我,也是我让人给他提的醒。”
一石二鸟。
陈娇娘愣愣的看着他,魏延蹙起眉头,眼眸暗沉,喝了酒之后嗓音也比往常更低,他问,“知道我心狠手辣吓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