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娇娘收回视线,“我姓陈。”
“奴家见过陈公子。”春十娘朝她笑着,虽隔着面纱,但仍旧不妨碍她的美丽。
“十娘姑娘客气了。”
春十娘邀请她坐下来,轻声问道,“陈公子是想饮酒还是饮茶?”
“饮茶吧。”陈娇娘话音落下,便见她伸手拿起一旁炉子上的水壶,动作熟练的泡起茶来。
“陈公子来含春楼是有什么事情吗?”
“这里是寻欢作乐的地方,我来这里当然是寻欢作乐的。”陈娇娘说道。
“奴家觉得不是。”春十娘笑着摇头,伸手将茶杯放到她面前,“你跟其他男人不一样。”
“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有什么不一样的,莫不是我多了什么?”陈娇娘拿起茶杯闻了闻茶香,“果然是好茶。”
“你的眼神不一样。来这里的男人见了我没有不被我吸引的,但是你没有,从刚才到现在你都没有。所以我料定你不是来这里寻欢作乐的。”
春十娘笑了笑,“而且适才见陈公子跟宋晓生坐在一起,所以我猜测的没错的话,陈公子应该是想要找什么人。”
陈娇娘微微一怔,没想到她竟然观察的如此细微。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见被看穿了,便点头道,“十娘姑娘真是聪慧,实不相瞒,我的确是来这里找人的。”
“他讹了你多少银子?”春十娘问道。
陈娇娘无奈的说道,“三百两,刚好够你刚才一首曲子。”
春十娘笑道,“赶明个,我让他把银子还给你。”
“那倒不用,只要他能帮我找到人,银子给他无所谓。”
“这个人对你很重要吗?”
陈娇娘点点头,“一定要找到,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问他。”
“陈公子喜欢听什么曲子?”春十娘问道。
“随便什么都行,我不挑的。”
春十娘笑笑起身走到琴后面坐下,素手播弦,悦耳的音乐声缓缓流进耳中。
陈娇娘一边喝茶一边听着曲,美人在旁,乐声环绕,茶香袅袅,的确是一大享受。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的,第二天醒来人躺在床上,伸手揉了揉脑袋,觉得头昏沉沉的。
春十娘不在屋内,她等了会不见她回来,便准备先离开。
刚一出门,便见到含春楼外面围了一圈人,一堆人拿要生吞了她的目光瞪着她,把她吓得不轻,差点以为自己还没睡醒。
“就是这个小子!”有人气势汹汹的指着她。
陈娇娘急忙喊道,“各位大哥,不知道我怎么惹了各位了,请各位大哥明示。”
“你昨天晚上在春十娘的房间待了一宿?”
陈娇娘点点头。
“那我们打死你就不冤。”
陈娇娘苦着脸,“我冤枉啊,我在春十娘屋里待了一宿,跟你们打死我有什么关系?”
“这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
话音落下,顿时周围那些目光更凶恶了,陈娇娘快要哭了,她这招谁惹谁了,好端端的招惹了这么多仇人。
“你小子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有人看她这副怂包样子,不屑道,“也不知道春十娘怎么会看上你这种人,明明我们都比你强多了。”
陈娇娘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了什么,这些男人不会都是春十娘的爱慕者吧,昨天晚上她留宿一夜,惹怒了这些男人。
可是她什么也没干好不好,而且就是相干也不具备这个条件。
“各位大哥是不是误会了,我昨天夜里跟春十娘姑娘什么都没干,她只是给我弹琴了,别的真的没有了。”陈娇娘慌忙解释。
“你骗鬼呢,听琴能听一晚上?”
“你敢做不敢认,算什么男人!”
陈娇娘心想她本来就不算是男人,因此也不觉得这话侮辱她了。
“我真没有,各位大哥要相信我。”陈娇娘试图解释,昨天晚上她本来准备听会曲子就走的,可是不知道怎么的竟然睡着了,一张开眼睛就是第二天。
这话没人相信,就在众人将陈娇娘团团围住的时候,含春楼的门打开了,春十娘从里面走了出来,“你们在干什么?”
春十娘走到陈娇娘的面前,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一脸温柔的开口说道,“让夫君受惊了,是十娘的不是,还望夫君不要责怪奴家。”
不仅是陈娇娘当场愣住,周围的人也都愣住了,纷纷怀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曾有人千金求娶,春十娘都不肯嫁,今天竟然喊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子夫君,这举动让众人先是震惊,而后是愤怒,接着是不甘心。
“各位的厚爱十娘感激不尽,只是十娘对陈公子一见倾心,如今已经心有所属,只能辜负各位了,从今以后,十娘就是这位陈公子的人了。”春十娘朝着众人微微颔首,而后清冷的目光扫了一圈,“如果有人敢伤害陈公子,那就是跟我春十娘过不去,我就是拼着一死也要让他付出代价。”
众人又是一惊,春十娘虽是青楼女子,但这话还真不是吓唬人的,愿意为她一掷千金的人数不胜数,愿意为她命都不要了的人也大有人在,要是她说一句话,怕是真的会让人吃不了兜着走。
这会虽是不甘心,但到底没人敢真的做什么。
陈娇娘一脸懵的被春十娘拉回了房间,这才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说什么一见倾心,根本就是胡说八道,而且她这么做,根本就是把在自己推到刀尖上去了,外面那些人估计恨不得把她大卸八块才好。
“奴家对陈公子一见倾心并不是假的,难道陈公子不相信吗?”春十娘含情脉脉的一双眼睛看着她,眼含羞涩之意。
陈娇娘抿唇,看她一眼,说道,“你别这样看着我,你到底要干什么还是直说吧。”
春十娘却不肯告诉她,“我的目的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但是我可以保证,我绝不会伤害你的,前提是你要留在这里一段时间才行。”
“我留在这里?”陈娇娘皱眉,春十娘点点头,“不然你也可以现在出去,如果你能活着离开瓦舍的话。”
刚才外面那些凶神恶煞们,只是因为春十娘出面这才暂时离开,这会她要是离开,估计立刻就被他们抓到了。
陈娇娘算是明白了,从她开口说请她喝水酒开始,这就是圈套,可恨自己竟然一无所知。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可能是没有。”春十娘笑说。
这女人笑眯眯,坑起人却丝毫不手软,陈娇娘气得要命,可这会只能听她的。
“我住下也行,但是我要吃好的喝好的,你不能虐待我。”她提出了条件。
春十娘当即点头答应,“这个没问题,你想吃什么我会让人给你准备。只要你不离开这里,我可以答应你提出的任何条件。”
陈娇娘越发摸不透她的打算,这会见暂时没有危险,便想着先答应下来再说,等之后再找机会离开。
春十娘说到做到,真的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她,除了失去了自由以外,她真的挑不出来任何不好的地方,可越是这样,越是让她觉得不安。
她初来乍到,跟春十娘根本不可能有什么过节,所以也想不通她软禁自己在这里到底有什么目的。
可是有一点是确定的,这种圈养不是什么好兆头。
果然很快危险就来了,在她被春十娘软禁的十天,她吃过晚饭喝了杯茶便觉得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再睁开眼睛就发现人被人仍在荒郊野外。
她坐起来左右看了眼,根本不清楚发生什么事情了,等她刚回到城内,就被含春楼的人抓了个正着,威胁让她交出春十娘,不然就杀了她。
“我真不知道,我一觉醒来就在城外,我哪知道她去哪里了。”陈娇娘一脸无辜的说道。
“你不知道?这段时间你都跟她在一起,你现在说不知道,鬼才信,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那好,先砍掉你一只手,看你说不说实话!”
含春楼的花妈妈看着就不是个善茬,说话间便让人动手。
陈娇娘急忙喊道,“住手,住手!”
“怎么,愿意说了?”花妈妈哼了声。
陈娇娘说道,“人我是真的不知道在哪里,要不这样吧,你开个价,我赔你一笔银子,这件事我们就这么算了。”
花妈妈打量了她一眼,“你有银子吗?”
“有有有,我有银子,你开个价。”陈娇娘见事情有转机,急忙说道。
“十万两银子,你要是能拿得出来,我就放了你。”
陈娇娘有些晕眩,“能不能少点。”
“看来是没钱了,把她手砍了!”花妈妈下令。
陈娇娘急忙喊道,“我可以赔你一个花魁娘子!”
花妈妈让人停下来,冷笑一声,“你上哪赔给我,你知不知道过几天有贵客宴会点名要春十娘出席,人丢了我拿什么交代!”
“我真的有办法,你给我个机会。”陈娇娘甩开抓着她的人说道,“你现在杀了我,你什么也得不到,春十娘都跑了,你不如相信我,要是我交不出人,你再惩罚我也来得及是不是。”
“你真的有办法?”花妈妈将信将疑。
“有。”陈娇娘说道,“给我一盆清水。”
这会没办法了,只能先救命要紧。
花妈妈不信她,“你别以为耍花招我就会放了你。”
“我现在在这里,还能耍什么花招。”陈娇娘看了眼周围,这么多人,她真是插翅难飞了。
花妈妈摆手,很快有人端了一盆水过来。
陈娇娘伸手掏出药瓶,将药汁倒在铜盆水里混合开,用帕子浸湿之后覆在脸上片刻,一点点将脸上的黑色擦掉。
很快黑色药汁褪去,露出里面一张白皙精致的脸。
能做青楼花妈妈的人,自然眼光毒辣,她看着眼前这张脸,露出惊艳之色,粉黛未施就已经如此的让人移不开眼了,若是上了妆,怕是更美。
而且这张脸丝毫不比春十娘差不说,更有几分纯白无暇的感觉,就像是上好的羊脂玉。
陈娇娘对她说道,“我这长相应该可以吧。”
这一点她十分自信。
“是个美人,但是客人可是指名要春十娘,我临时让客人换人恐怕客人不会答应。”花妈妈虽然对她长相满意,但还是解决不当下的问题。
“这个容易,反正春十娘平时也是带着面纱的,那我也带着面纱好了,到时候你就说我是春十娘,这样就没人发现了。”
花妈妈想了想这的确也是个主意,而且时间有限,她这会也没其他办法了,这个女人看起来确实姿色不俗,若是用她替代也未尝不可。
“派几个人给我看着她,别让她跑了。”花妈妈交代一声,转头出去了。
陈娇娘坐在屋内,长长叹了口气,老天肯定是逗她玩的,这运气要不要这么差劲,她堂堂靖王妃,竟然沦落至此。
不管怎么说,暂时应该是安全的,至于接下来怎么办,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等找到机会再逃走。
想要逃走就得先讨好花妈妈,免得受皮肉之苦,所以她表现得十分乖巧,让她吃就吃,让她喝就喝,丝毫没有想要逃走的打算。
而花妈妈观察了她几日,发现她的确很听话之后,才渐渐放松警惕,转而给她安排了两个人楼里的姑娘,一方面负责监视她,一方面是教导她跳舞。
过几日有贵客点名要春十娘过府表演,表演自然离不开琴棋书画舞蹈,花妈妈让陈娇娘表演一下自己擅长的,她每样都表演了一遍之后,明显看到花妈妈脸色不好了。
春十娘是经过她十几年培养,除了人美,气质上也是独一无二的,才艺更是样样出色,不然也当不了这春满楼的头牌娘子。
但是陈娇娘不行,她这些都会一点,也就是一点,多一点都不行。
花妈妈沉着脸让她选一样,在七天内学成,要是学不成扒了她的皮。
陈娇娘最后选了个跳舞,至少跳舞还可以蒙混一下,到时候是春十娘领舞,还有不少人伴舞,她要是表现得不那么出色,也能有其他人帮着弥补一下。
可要是其他东西,那都要实打实的本事,她这两下子,一上场就露馅了。
花妈妈指了楼里擅长跳舞的两个姑娘来,教她舞蹈动作,以及到时候该怎么配合。
陈娇娘这老胳膊老腿的,硬是被她们掰的嗷嗷乱叫,第一天刚过完她就趴在床上一动不能动了,看着饭菜摆在眼前,连起来吃饭都没力气。
第一天就这么艰难,后面还有六天,这可怎么过。
第二天又是如此,她对舞蹈的天赋实在有限,加上又不是小时候开始训练,身子骨硬邦邦的,想要速成就要受很多苦,可就算是这样,训练的成果也不让人满意。
“练的怎么样了?”花妈妈过来检查。
教陈娇娘的两个姑娘接连叹气,“七天时间太紧,她又没有基础,想要练的跟春十娘一样,实在是难办。”
“要不然还是对外称春十娘突发急病不能表演了吧。”
两个人纷纷建议,陈娇娘也跟着点头,“跳舞可能不大适合我。”
花妈妈看了她们一眼,冷声说道,“这事春满楼已经打了保证,绝对保证万无一失,这个时候你让我去说春十娘不能表演,你们让我怎么交代!”
“那也比这么去砸了招牌的好吧。”陈娇娘说道。
花妈妈冷眼看她,“你最好给我老实点,这次表演要是顺利,你以后就是春满楼的头牌娘子,我自然好吃好喝供着你,你若是给我搞砸了,你看到外面站着的那几个龟公了吗,我就让他们好好教训教训你。”
这个教训当然不只是皮肉之苦那么简单,陈娇娘这几日也听了些所谓的规矩,因此不由得胆寒。
“花妈妈你放心,我这几日就是不睡觉也把这舞蹈练好了,保证不给你拖后腿。”她急忙保证。
花妈妈哼了一声,摇着扇子走了。
陈娇娘接下来几天的训练比之前更严格了,她自己也担心搞砸了这件事真的被花妈妈交给那几个龟公处置,因此比之前更加努力。
磕磕绊绊几天下来,虽然仍旧没有其他人练的那么好,但至少已经能够完整的将整段舞跳下来,到时候再加上其他人的一些辅助,应该问题不大。
花妈妈最后检查了一次,露出满意之色,“到时候就这么表演,告诉你们谁要是给我出错了到时候,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等花妈妈离开后,众人都偷偷松了口气,陈娇娘这几日跟这些姑娘们也混熟了一些,能找到一两个说得上话的,便于她打听消息。
“花妈妈对后日的宴会这么重视,可知道是哪个大户人家?”她假装不经意的问。
“咱们清河郡能这么大排场还让花妈妈这么在意的,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郡守大人府上了。”如月悄声跟她说道,“我前几日听来楼里的客人说,好像是郡守大人要招待什么贵客,所以特意让我们春满楼出人过去助兴,还特意点了一定要春十娘出场。”
郡守的是清河郡的最高长官,他的面子自然要给,不然春满楼也别想在这里混下去了。
两人正说着话,花妈妈去而复返,又回来了,众人安静下来,花妈妈指了下陈娇娘,“你跟我过来。”
陈娇娘起身跟着她出去,“花妈妈找我有什么事?”
“有人要见你,一会给我小心点,别让人看出来你是假冒的,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花妈妈丢给她一块面纱蒙着脸。
陈娇娘按照吩咐来到隔壁的房间,一进门便看到屋内背着手站着个男人,听到开门声转过头来,目光在她身上上下打量。
这人三十多岁的年纪,面容有些刚毅,见到她进门,那双眼睛的阴郁之气好像散开几分。
“崔爷,十娘来了。”花妈妈笑容满面的说道。
崔颢就是瓦舍中人称铁手判官的男人,也是瓦舍中谋生之人的实际上的管理者。
崔颢摆摆手,花妈妈退了出去,临走前朝陈娇娘使了个眼色。
陈娇娘惊了,这大哥跟春十娘什么关系,别是什么恩客吧,她可招待不了。
而且花妈妈也没告诉她,以往春十娘是怎么跟这位崔爷相处的,她现在是改行礼呢还是改干什么好。
她在愣神,崔颢似乎并没有不满,而是淡淡开口,“过来陪我坐一会。”
陈娇娘便走过去,在他旁边的凳子上坐下,默不作声,以不变应万变,现在她什么都不知道,还是安静一些,看情况再说吧。
“我前阵子出门一趟,竟不知道发生这么多事情。”崔颢先开口,这声音听着有些冷。
陈娇娘干笑,不知道他说的事情是什么事情。
“你放心,那个人敢欺骗你的感情,我定不会饶了他。”崔颢冷声开口,“抓到他我定要将他大卸八块给你出气。”
陈娇娘想着这个“他”说的就是自己了。
花妈妈对外面称春十娘中意的这个人是个骗子,欺骗了春十娘的感情然后跑了,为此春十娘还病了一场,声音都有所损伤。
陈娇娘没说话,主要也不知道说什么,就这么安静的坐着发呆。
这模样落到崔颢眼中就成了春十娘被感情所伤,所以面容憔悴,连精神都不大好,又是心疼又是暗恨那个骗了她感情的人。
“听说过几日你要去郡守府中献舞了。”崔颢突然提起这件事,言语中有些担忧。
陈娇娘抬眸看他,崔颢被她的目光看的有几分不自在,微微错开视线说道,“到时候你要小心一些,那个蔡郡守不是什么好人。”
“多谢崔爷提醒,只是他是不是好人都是我的命,我又能做什么。”陈娇娘听出来这话中有话,为了让他多说一些,便顺着这话说下去。
崔颢难道听到她用这种无助的语气跟自己说话,想着她即将面对的事情,便不由得一阵心痛,突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十娘,你要是愿意,我现在就可以带你走,到时候我们远走高飞。”
陈娇娘有些不适应的抽回手,说道,“我不能跟你走。”
蒙个面纱连是不是这个人都分辨不出来,她才不信崔颢对春十娘的感情能有多深,而且他口中说着情深,可是从他眼睛里一点情深都看不到,谁知道跟他走了会不会从一个火坑掉进另外一个。
崔颢露出难受之色,“十娘,你明知道我对你的心意的,为什么不肯答应我。”
“我不喜欢你,为什么要答应你。崔爷,你的厚爱十娘心领了,我还要去练舞,就先告辞了。”陈娇娘站起身,朝他微微颔首,转头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门口花妈妈站在那里,见到她出来了让人带她回去继续排练。
崔颢走出来,花妈妈问道,“崔爷,她怎么样?”
“还算过得去。”崔颢说道,“让她们抓紧联系,三日后的献舞不能出任何差错。”
陈娇娘才知道崔颢根本不是什么春十娘的爱慕者,他是这家春满楼的东家,花妈妈就是为他做事的,而他说的那番话就是故意试探的,如果陈娇娘当时表示要跟他一起逃走,那到时候可就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回去了,少说是一顿打。
这群人简直没有人性,陈娇娘一边练习动作一边暗骂,幸亏她机敏,不然真要被他们坑死了。
崔颢的话虽然是试探,但有一句话还是被陈娇娘放在了心上,蔡郡守不是好人,还有他们这么重视这次献舞,可见是有什么重要客人要来。
陈娇娘只能暂时按压住心中的不安,继续排练舞蹈。
提前一天的时候,有马车来到含春楼外面,接她们这些人去太守府上,的确是要招待贵客的样子,整个太守府都在忙碌。
她们这些舞姬被安排到厢房住下,花妈妈叮嘱她们不要到处乱走,以免惹麻烦,还格外派了两个姑娘看管陈娇娘,怕她出什么问题。
陈娇娘连去个茅厕外面都站着人,她真的是一步都别想离开,更别提是想办法逃走,而且太守府守卫森严,她又不认识路,想神不知鬼不觉的逃走更是难如登天。
“你们可知道这次郡守大人要招待什么贵客?”陈娇娘好奇的打听,但是没人回答她这个问题。
看着她的那两个姑娘更像是聋了一样,不管她说什么,她们都没反应,气的她只能闭上眼睛睡觉。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她隐约听到有人在说话。
“困死了,要不我们睡会吧。”
“再坚持一下,花妈妈可交代了,不能让她出一点差错。”
“我那天听崔爷和花妈妈说,要把她送给明天晚上的那位贵人,所以才格外当心。”
“好了,这事别说了,不然被花妈妈听到小心我们的皮。”
两人安静下来。
陈娇娘背对着她们睁着眼睛,怪不得她觉得她们对她的看守有点过于严格了,总觉得这里面还有其他事情,原来是这样,她们打着注意将她送人。
她这会知道了她们的打算,可是却丝毫办法也没有,只能暗自着急。
郡守府的宴会在晚上,提前她们就换好了衣服,站在一旁等着,估摸着那边酒宴应该开始了,有人过来喊她们过去,她们这些人这才从两侧走入宴会场中。
远远的陈娇娘看不清前面坐着的人是谁,而且就算能看清,别人都低着头,就她抬起头也太显眼了,她只能跟在一群人中,摆开队形,随着音乐响起,翩翩起舞。
趁着跳舞的功夫,她偷偷瞥了眼前面,居中坐着两个人,应该就是蔡太守和那位贵客了,她使劲去看,可还是看不清楚那人的脸,每次刚要看清,旁边就有人挡住了视线。
一曲结束,舞姬们都退了下去。
陈娇娘跟着一群人一起往回走,花妈妈叫住了她,“你不用回去,你跟着他们走。”
“他们是什么人?”陈娇娘问道。
“贵客要见你,你好好表现。”花妈妈交待了一句,陈娇娘就被那两个人带走了。
郡守正在跟那位贵客饮酒,陈娇娘被带过去,一走进便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紧跟着抬头便看到了熟悉的脸,把她惊得膝盖一软,陷些踉跄摔倒。
好不容易稳住了心神,低着头走过去。
蔡郡守说道,“这是我们清河郡第一美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下官特意让她来助兴。”
魏延抬眸看了眼站在眼前低着头的美人一眼,随口说道,“那就抚琴吧。”
旁边就有琴桌,陈娇娘走过去坐下来,双手搭在琴弦上,朝着前面看了眼,她怎么都没想到,今晚蔡郡守的贵客竟然会是魏延。
而蔡郡守准备将她献给的那位贵客也是他。
陈娇娘顿了顿,这才动手拨动琴弦,让弹了一个音,前面喝酒的两个人便朝这边看了过来,蔡郡守脸色难看,转头对着魏延干笑道,“十娘今天可能是第一次见到王爷,所以紧张了。”
魏延没说什么,目光在她身上落了落,这人看着有几分熟悉的感觉。
陈娇娘的琴艺,也就勉强能弹出一首曲子的水平,这会她不弹也不行了,一咬牙一跺脚,算了,不管了,总比傻坐着强吧。
当即闭着眼睛,自我沉醉的弹了起来。
蔡太守脸色越来越难看,看一眼旁边的魏延,生怕他因此不满,所幸他似乎并不在意。
陈娇娘将曲子弹完,站起来走过去行礼道,“奴家前些日子手指受了些伤,所以今日发挥的不是很好,还望王爷不要怪罪。”
她直接将自己弹琴不好推在手受伤上面,蔡郡守这才脸色好看了一些,跟着解释,“等过些日子十娘手指好了,再让她给王爷弹琴。”
魏延笑笑,“时辰不早了,本王有些累了。”
蔡太守急忙说道,“那下官送王爷。”
说完朝着春十娘说道,“十娘,还不过去扶着王爷。”
陈娇娘正等着这一刻,闻言不等魏延开口,急忙过去,一把扶住了他的手臂,像是怕他会甩开一样,“奴家送王爷回去休息。”
魏延皱眉看了她一眼,没有动手甩开她。
蔡郡守一路送他到了郡守府提前准备好的院子中,陈娇娘跟着进去,等蔡郡守离开之后,她这几天提着的气,这才彻底松开了。
可不想一进门,还不等她反应过来,腰上便多了一条手臂,直接将她拉了过去,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把她吓了一跳。
“王爷,您这是干什么?”她心里暗骂果然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见到漂亮女人就走不动路了。
下一刻男人冷漠的声音便响起来,“本王是真没想到,本王的王妃会以舞姬的身份出现在本王面前,真是让本王大开眼界。”
话音落下,不等她开口,脸上一阵凉意滑过,面纱落下,她的一张脸便出现在他眼前。腰上的手猛地松开,陈娇娘一个不稳摔倒在地。
陈娇娘被摔得骨头疼,爬起来看着他不满怒气的脸,小声求饶,“王爷,这事你得听我解释。”
“你还有脸解释。”魏延冷冷的目光看着她,刚才她跳舞的时候,远远的她便觉得有几分眼熟,所以故意跟蔡郡守提了一句,果然很快她便被人带了过来。
当看到她的那一刻,他简直不能相信,堂堂靖王妃,竟然会混在舞姬当中,这事要是传出去,他的脸也不用再要了。
“我真不是给你丢脸的。”陈娇娘也觉得委屈啊,她这是招谁惹谁了,“我这是被人暗算了。”
“你要是老老实实留在京都,谁会暗算你。”魏延毫不客气地讽刺道。
陈娇娘气闷不已,“你就知道怪我,我这样你也有责任!”
“你还怪上我了?”魏延冷嘲。
“当然要怪你了,你要是肯带我一起出来,我哪里还用偷着跟出来。”陈娇娘一脸愤愤不平,“我要是不偷着跑出来,我怎么会遇到坏人,要是不遇到坏人,我怎么会被迫成为舞姬,这事说到底都是你的错,如果你一早愿意带我一起走,哪里有这么多事情。”
她说着露出无比委屈之色,“你非但不觉得愧疚,反倒是怪我了,我还没怪你呢。”
魏延眉头皱着,冷漠的丢下一句,“强词夺理。”
他转头要走,被陈娇娘挡在门口拦住了,“你不能走。”
“怎么?当了几天舞姬,别的没学会,倒是学会留男人了?”这话中已经不只是嘲讽那么简单了,还带着厌恶在其中。
陈娇娘脸上一阵阵的难堪,但还是看着他说道,“你要走也可以,但是你得带我一起走,不然我还是要落到他们手上。”
“我为什么要管你死活?”魏延冷笑一声。
“你不管我也行,那我就到处跟人说,我是靖王妃,反正丢脸的也不是我,你到时候被人戴了一头绿帽子,你可别怪我就行。”她一副你不管我就别怪我不客气的样子,仰着下巴瞪着他。
魏延冷笑连连,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捏断你的脖子,这样也免得你到处败坏我的名声了。”
陈娇娘被掐的呼吸困难,双手使劲想要拉开他的手臂,可是力气悬殊太大,她不管怎么用力都撼动不了分毫。
就在她觉得眼前视线有些花的时候,掐着她的手突然松开,她猛地呛了好几口气,捂着胸口跌坐在地上。
魏延已经开口喊人进来,让人将她丢出去。
陈娇娘最后还是被人送回了含春楼,这一次可就跟之前不一样了,她得罪了贵人,是被人扔出来的,花妈妈一张脸难看的吓人,死死盯着她,“来人,把她给我关起来!”
很快惩罚来了,花妈妈领了几个龟公,说是要教训她一番,陈娇娘被吓到了,但还是忍着恐惧说道,“花妈妈,你现在这么对待我,就不怕王爷知道了不高兴吗?”
“你还敢提王爷,你都被王爷丢出来了,王爷还会管你?”花妈妈冷笑道。
“我这只是欲擒故纵而已,如果我真的将王爷惹怒了,他还不立刻让人杀了我,怎么会还让我好好的回来。”陈娇娘急忙说道。
花妈妈皱眉说道,“你什么意思!”
“我是说这都是我的计策而已,你看着吧,用不了多久,王爷还会派人来找我的。”
花妈妈听她胡说八道的话,像是听到笑话一样,“还让人来找你?你莫不是得了疯病了。”
“是不是疯病你看着就是,反正对你而言也没有什么损失,如果我真的能得到王爷的青睐,必定不会忘记花妈妈对我的栽培之恩。”陈娇娘保证道。
花妈妈沉着脸思索良久,又看着她的脸,似乎是想分辨她这话是真是假。
“好,我就再相信你一次,你要是再给我搞砸了,你看我怎么收拾你。”花妈妈转身离开。
在花妈妈看来,只要伺候了靖王,身份自然水涨船高,将来可不仅仅是花魁娘子那么简单了,卖更好的价钱,给她赚更多的银子。
当然她也不害怕陈娇娘得了靖王宠爱就翻脸不认人,靖王是什么人,怎么会对一个青楼女子动真情,不过是玩几天,等人走了,她还是要落回到自己的手上。
陈娇娘跌坐在床上,心里将魏延拖出来翻来覆去的骂了个遍。好歹是夫妻一场,就算不念旧情,也不用这么狠吧,真的把她丢回到含春楼来了。
她告诉自己不要生气,不能生气,一定要保持冷静,肯定还有机会的。
当晚,侍卫回来禀告,“人已经平安回去了,他们只是把她关起来了,并未做什么。”
魏延沉着脸让侍卫退了下去,他的确是要给那个女人点教训,可是没准备真的让她留在那种地方,所以暗中派人跟着了,如果那些人敢对她动手,他的人自然不会饶了他们。不管怎么说,她都是靖王妃,总不能看着她真的被人侮辱,侮辱她跟侮辱自己没什么区别。
只是一看到她便气不打一处来,尤其是她都这般处境了,还丝毫不知错,口口声声为自己辩解,那样子尤其让他觉得可恶。
陈娇娘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便被花妈妈推门进来的声音吓醒了。
“你倒是心大,还睡得着。”花妈妈冷声说道。
“我不睡好了,怎么能容光焕发,不这样怎么让王爷对我神魂颠倒呢。”陈娇娘解释道。
花妈妈被她这话气的翻白眼,“我就给你三天时间,你敢耍花招给我试试看。”
等人走后,陈娇娘叹了口气,绞尽脑汁地想着该怎么做才能让魏延消消气呢,目前来讲靠自己逃出去希望渺茫,还是靠他比较靠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