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凌谦正在疾步走向指挥中心一楼,闻言身体一僵,倒抽一口冷气。
「你也想到我所想的了。卫霆临死前受到军部残酷的审讯,这些经历在哥哥身上会造成怎样的影响,我们并不知道。所以,必须避免……」
「我知道了!」
凌谦对着通讯器说了一句,飞快地跑起来。
气喘吁吁地冲进指挥中心一楼的接待大厅,负责接待的军官几乎以为他是前来报告紧急军情的,脸色紧张地走过来,却被凌谦一把捏住了他的脖子,低吼着问,「凌卫舰长是不是和伍德在一起?他们人在哪里?是不是正在审讯俘虏?立即给我把凌卫舰长找出来!」
守卫森严的审讯室,为了安全和机密的缘故,设计在指挥中心深入底下的最底层。
凌卫和伍德准将将乘坐内部升降机直接降到最底层,两扇电梯门从左右打开时,地下的寒气涌入电梯,让人浑身冷浸浸。
旋转着红色警告灯的走廊很长,每处都有手持强力光子枪,面容冷峻的军人把守。
人人都保持着最高警觉,也许是有特殊警戒规定,不允许片刻松懈,即使是基地最高指挥官伍德准将从面前经过,他们也拿着武器目不斜视,无人立正敬礼。
尾随伍德准将的凌卫,一边感受着这里的阴寒入骨,一边暗忖,大概处于审讯的目的,审讯室都要制造出这种森严恐怖的气氛吧。
审讯室在走廊的最深处。
但是,伍德准将并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在另一道厚重的金属门前停下,用自己的身分磁卡把们打开,领着凌卫进去。
房间里陈设简单,几乎没有任何家具,隔着正前方的,是一个占满整幅墙壁的单面可视镜,能够直接观察另一边的审讯情况。
另一边的墙壁上也内嵌着好几个正方形屏幕,应该正显示着俘虏的即时身体数据分析。
凌卫知道,这就是所谓的审讯观察室。
久闻其名,据说很多帝国情报就是来自于对俘虏的审讯,但是,自己还是第一次亲自接触。
镇帝军校并没有详尽的审讯类课程,反而是征世军校,那种学生背景显赫的学校,一直设有各种审讯类的专门课程。
审讯也属于对别人加以控制和操纵的事情,也许将军们认为,凡是这一类掌控他人的学问,子弟们都应该更加以关注吧。
「有进展吗?」
「敌人很顽固。」
在他们进门前,观察室里已经有一位军官先到了,正注意着隔壁审讯室内的情况。伍德将军进门后,很自然地向他询问。
凌卫昨晚在晚餐时曾被引见,认出此人是莱科米克基地的副指挥官,莱尔上校,向他笔直地敬礼。
莱尔上校也认出他来,向他笑了笑。
「一点都问不出来吗?」
「从昨晚抓到他开始,审讯官就一直在努力,尽管费尽了口舌,心理上的突破却毫无进展。帝国这一次执行的计划非常冒险,一旦我们舰队不中计,或者猜破了陷阱,执行者等于孤身陷入了绝地了。估计事前挑选的都是有赴死准备的资深军人。现在,我们承诺让他活命,或者答应物质方面的条件,这些对他来说都没有吸引力。」
「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问出此次袭击的战术指挥官到底是何方神圣,而且越快越好。有多大把握可以审讯出答案?」
莱尔上校皱起淡金色的稀疏的双眉,转头打量着透视墙那一头,面容憔悴但是目光坚毅的俘虏。
「这样看来,长官,为了节省时间,」他说,「只能考虑采用刑讯的方式了。」
「那就这样办了。」正确的情报关系着无数联邦军人的性命,伍德准将毫不犹豫地点头。
听见他们打算刑讯,凌卫心里涌出极不舒服的感觉。
「长官。」凌卫朝前走了一步。
「怎么?」
「刑讯的话,违反了和帝国之间的战俘保护协议……」
虽然知道凌卫对莱科米克舰队有救命之恩,不过,莱尔上校在公事面前也是一丝不苟的,不客气地打断了凌卫的话,「战俘保护协议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东西,双方早就弃之不顾了,如果帝国抓到我们的人,难道会真的保护他们吗?」
凌卫目视伍德准将。
准将沉思了一会,「这是双方早就心里明白的事,而且,帝国指挥官的资料太重要了,我不能为了一点仁慈之心,而把信任自己的下属们推上死亡之地。」
既然最高指挥官已经开口,身为下级军官,而且又是客人的凌卫,根本无法再说别的。
伍德准将用通讯器给隔壁的审讯官发去刑讯许可后,审讯官命令两个看守的士兵,把俘虏手铐打开,改为两手左右分开,紧贴着铐在椅子的侧扶手上。
特别的设计,让俘虏一旦手腕被铐,上身就被固定在无法移动的金属座椅上。
在审讯官要求下,士兵把俘虏的脚腕也紧紧束缚在两个椅脚上。
显然,俘虏也明白自己即将受到刑讯,虽然脸上依然冷漠,隔壁观察室的屏幕上,却显示他的心跳加速。
一定会很痛苦!
凌卫似乎感同身受,目睹此情此景,心跳也蓦然加快。
脸色莫名地惨白。
「长官,请再考虑一下。」他忍不住再次努力。
「没什么好考虑的。」伍德准将头也不回的说,并没有注意到凌卫的异常状况。
在隔壁,俘虏已经被调整成无法挣扎躲避的姿势,上衣也被剥开,露出肌肉精实的胸膛。
审讯官按下开关,审讯室三面墙壁同时自动打开,各种奇形怪状,令人望而心生寒意的酷刑用具露了出来。
看见这一幕,凌卫身体里某个地方似乎在瞬间崩坏。
不要!
某种东西竭力撕开最敏感的神经,沿着血管侵入,刺骨的寒意让他顷刻置身地狱的最底层。
怎么会这样……
在紧盯着隔壁的两位长官身后,凌卫握紧拳头,努力地想对抗莫名其妙的恐惧。
他紧咬牙关,觉得自己的喉咙呼吸不到任何空气似的激烈摩擦颤抖。
想挪开自己不忍的视线,却根本无法办到,他好像变成了那个俘虏,眼睁睁看着审讯官在墙壁上选择了一个三角形的带倒刺的审讯器具,走到俘虏身边。
凌卫从来没有见过那个刑具。
可是,脑中却电光石火般的闪过凌乱画面,仿佛他曾经见过这个,而且,深深地知道它给身体带来的痛苦。
轰!
当审讯官把刑具放在俘虏身上时,可怕的疼痛像冲破了阻拦涌入颅骨。
疼……好疼……
凄沧、无助、羞愤、绝望,爆炸般的,前所未有的种种激烈负面情绪让凌卫痛不欲生。
不!
住手!
凌卫在心里凄厉地呐喊,在现实中,却只化为声带的几下颤抖摩擦。
极度的冰冷中,四肢和躯干失去了控制力,凌卫踉跄后退,直到后背抵在墙上,身体沿着墙壁缓缓滑下。
倒地的闷响,终于引起伍德准将的注意,回过头一看,顿时脸色大变地叫起来,「卫霆!」
他冲上去,把倒在地上的凌卫抱起来,惨白如纸的脸和微弱的气息让准将也惊慌失措,他根本没有注意自己叫错了对方的名字。
「怎么了?」莱尔上校也惊讶地走过来。
「不知道。他需要治疗,这边的审讯,你继续主持。」
「是,长官。」
准将竟然会为了一个年轻军人,而把如此重要的审讯丢在一旁,莱尔上校颇为诧异,不过当他想表达疑问的时候,伍德准将已经抱着凌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观察室。
「医疗官!」
被忽然闯进来的指挥官叫到,当值的医疗官以最快地速度从办公桌后出来。
可是,对伍德准将一脸紧张抱进来的,现在正放在临时病床上的年轻患者,却摸不清状况。
没有任何伤口?
在莱科米克基地这里,大部分的伤患都来自战场。
医疗官倒是见惯了浑身鲜血的军人。
这么干净整齐的……
「是受到什么刺激了吗?」既然没有外伤,只能考虑别的因素了,医疗官观察着病人的瞳孔,习惯性地问,「是刚刚从战斗的舰艇上退下来吗?」
「他刚刚是……」
「长官!」凌卫忽然恳求地叫了一声。
因为看见刑讯场面过于恐惧而导致晕倒,传出去自己丢脸也就罢了,却也极可能成为凌家的奇耻大辱。
就算是最稚嫩的新兵,也不会因为这种事而被吓倒,自己真是太不争气了!
凌卫苍白的脸上写满羞愧,伍德准将也猜到他在想什么,转而向医疗官提问,「他没有什么事吧?」
「哦,没什么大碍,应该只是受到了刺激而已。」医疗官回答。
「要不要进行一次全面检查?」
「长官,没这个必要。我已经完全恢复了,刚才……真是抱歉。」离开了阴森森的地下层,到了医疗室后,凌卫感觉好多了。
对于刚才自己的反应,也暗暗纳罕。
那种仿佛被魔爪掐住喉咙,强灌入脑海的恐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凌卫讨厌自己躺在病床上,在别人眼里显得脆弱的样子,一边说着,一边挣扎着下床。
「真的可以吗?不要逞强。」看起来挺冷冽的伍德准将,其实很是关心。
「没问题,长官。」
经过刚才的虚脱,接触到地面的双脚,有一点像踩在棉花上的错觉。
凌卫努力挺直脊梁,让自己站出笔挺的姿势。
「抱歉,长官,不但没有帮上忙,反而妨碍了您的工作。」
「别说这种客套的废话。」
「是,长官。」
接下来的审讯,自己还是不要旁观的好,凌卫正在尴尬地打算请辞时,忽然听见外面走廊上军用皮鞋重踏在地板上的急促响声。
谁会在气氛肃穆的指挥中心这么大剌剌地乱跑?
「喂!这间医疗室是对的吧?麻烦!这里的全局设计真是糟糕透顶。哥哥!你是不是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