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反正微机驾驶这一门,是必须回学校考的。所以,索性全部回校考吧。」
「微机驾驶不是下个学期才考的吗?」复制人的事情发生后,修罗夫人深感往日对儿子的疏忽,现在对佩堂的每个方面,包括学业,都竭尽所能地关注。
自然也很了解每个学期的课程进展。
「我已经向校方申请把毕业考试提前,他们会为我准备一场单独考试。」
「提前毕业?」
「是的,提前毕业,然后直接进入军部任职,平步青云,光宗耀祖。」佩堂深邃的瞳孔里,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微笑,淡淡反问,「我可是货真价实的修罗将军继承人,不是吗?」
第九章
摇晃的视野中,仿佛一切都蒙上了鲜红的颜色。
一种奇怪而沉重的声音,由远而近,渐渐地沉闷回响,过了好一会,凌卫才发现,那是自己呼吸的声音。
肺部窒息般的灼烧,胸膛像快坏掉的手风琴一样,艰难地缓慢起伏。
这是哪里?
为什么……全身都不能动……
「你到底要坚持到什么时候呢?」随着尖细的声音钻进耳膜,眼前出现一张放大的脸。
凌卫困难地移动焦点,定格在男人的脸上。
全身没有一点力气,连大脑也要罢工了,以极其缓慢的速度转动。十来秒后,他才看清楚了面前的男人的脸。
那是一张平常的脸,却令人看一眼就浑身不舒服,细小的眼睛让他想起卑鄙的鼠类,扬起的唇角,赤裸裸地写着奚落和残忍。
此刻,正好整以暇地观察着被剥夺反抗力的猎物。
「你已经耗费我们太多时间了,上尉。坦白地说,对于你这样的毅力,连我也不得不佩服。」尖细的声音还在不断往耳朵里鑚,慢悠悠地打击着对方的心理防线,「但是,审讯这种事,只是一个殊途同归的过程罢了。最终,你还是会作出让我们满意的招供,唯一不同的,是你打算让自己在招供之前吃多少苦头。」
凌卫没有理会审讯官的威胁。
脑子像塞满了棉花和混合胶,无法清晰地分析情况。但是,有一个地方在用微弱的声音告诉他,这一切似曾相识。
「公主和帝国透过什么手法暗中联系?失踪的这段时间,她代表联邦王族和帝国达成了什么协议?」
「……」
「这一切,是国王在背后给她撑腰吧?也许,是整个王族都参与阴谋?」
「……」
「上尉,何必自找苦吃呢?像你这样杰出的军人,连将军们也不忍就此放弃。只要你效忠军部,揭露王族和帝国勾结出卖联邦人民的阴谋,你会拥有大好前程。到时候,我见到你也要称呼你为长官,向你敬礼了。」
恶魔般的声音持续地敲打着耳膜。
凌卫从心底感到厌恶,闭上眼睛。
阖上的眼睑有很不舒服的黏感,他开始以为是汗水,但是渐渐明显的甜腥味和痛楚让他了解到,那大概是鲜血流淌到眼睛了。
视野中一切都覆盖着鲜红的颜色,使一切像恶梦一样不真实,也许也是因为这个的缘故。
「好吧,看来你是要倔强到底了。」男人发出装模作样的叹息。
凌卫不由自主地绷紧了神经。
不知为何,他仿佛知道男人下一步要对他做很糟糕的事。
「虽然同样是用来提高身体敏感度的灵敏剂,但是,军部的出品,可要比外面市面上的民用药剂效果强烈多了。」
男人一边说,一边摆弄着什么,仿佛是金属之间触碰的细微的声音传来。
「普通剂量,使皮肤感觉更敏锐,是一种不错的情趣,军部的家属们也常常申请这种药放在私人用途上。双倍剂量的话,也有一部分喜欢刺激的人可以接受。如果是三倍,那可就相当痛苦了。」审讯官熟练地把玻璃瓶中的药剂抽到针管里,微笑地打量着他,「对一般犯人的话,我会从三倍开始。不过对于你嘛,上尉,为了节省你我的时间,我们还是直接从五倍剂量开始吧。」
卫兵解开了反锁在背部的手铐,抓着凌卫的手臂,强迫它平放在桌面上,摆出准备接受注射的样子。
「你该感到骄傲呀,上尉,审讯科还是第一次对犯人使用五倍剂量的灵敏剂。注射之后,你全身的感觉细胞都会为之疯狂,就像你的皮已经被活生生剥了一样,任何一点身体接触都会让你痛不欲生。哪怕只是往你的身上轻轻吹一口气。当然,你心里也很清楚,我们在药效发挥后打算对你做的审问,绝不仅仅是吹一口气那么简单。我善意地劝告你,现在就和我们合作吧。」
凌卫的反应,是垂下眼,默默看了自己的手臂一眼。
白衬衣的袖子上沾着星星点点干涸的血,已经撕破了几处口子。
审讯官似乎也觉得那破烂的袖子没有卷起来的必要,嗤地撕掉了一截,露出小麦色的布着伤痕的左臂,青色的血管上留着十来个针孔,显然,此前他们也曾经使用过其他类型的针剂。
审讯官摇头,「上尉,你真是不可救药地固执。」
用指头在凌卫的手肘内侧娴熟地摸索。
细长的针尖扎入血管的那一刻,尖锐的疼痛让一直浑浑噩噩的凌卫猛然一挣,脑海中猝不及防发出一声大叫。
啊————!
凌卫浑身剧震,睁开眼睛,急促地喘息着。
抱着他入睡的凌涵立即警觉地醒过来,「怎么了,哥哥?」
发出语音指令,打开房中的柔和灯光,舰长休息室的一切尽收眼底。
「哥哥,嗯,真早呀。」在凌卫身后,凌谦发出懒洋洋的声音,把双手穿过来抱着自己喜爱的柔韧身体。
「哥哥,为什么忽然醒了?」凌涵皱着眉问。
「没什么。」凌卫脸色难看地说。
凌涵当然不会相信他的回答,视线转向凌谦,脸色一沉,「凌谦,又是你!你就不能收敛一点吗?」
「我?」被他充满震慑力地一低吼,凌谦满腔的睡意都不见了,用手指着自己,一脸无辜地睁大眼睛。
「说了多少次,做事要有节制。睡觉的时候不许骚扰哥哥,要让哥哥保持良好的体力。忽然把哥哥从睡梦中弄醒,这算怎么回事?」
晚上偷袭哥哥这种事,凌谦这个不老实的家伙可是有前科的。
「我只是抱着哥哥的腰睡觉,又没有干别的。」
「没干别的,哥哥怎么会忽然吓醒?」
「因为我做了恶梦。」
凌卫忽然插了一句,让两个正拌嘴的弟弟停下。
「只是做恶梦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凌涵,你不要冤枉凌谦了。」凌卫说着,从床上坐起来,揉着发疼的太阳穴。
「哼哼,做弟弟的随便冤枉孪生哥哥,这笔帐我先记住了。」凌谦也坐起来,手伸往凌卫的身上,露出关切的神情,「啧,哥哥做了什么恶梦,连身上都流冷汗了。」
凌涵也用眼神关注着。
凌卫没有睡好,精神不太好地蹙眉,「梦里面的东西,谁会去记它?反正,应该是让人很不愉快的事,不然也不会醒过来了。」
「一点都记不住吗?」
「全都迷迷糊糊的,而且醒了之后你们又开始吵架。」
太受人关注也不是什么好事,自从三兄弟关系好转以来,两个弟弟就自命为凌卫的保护神,事无大小,通通老气横秋地过问一番。
现在连做恶梦这样不值一提的小事也不放过了。
说起来,因为做恶梦而吓醒,真是挺丢脸的,又不是小孩子。
出了一身冷汗很不舒服,凌卫索性下床,往浴室走。
「这么早就起来吗?可以再睡一下补眠。」
「反正也睡不着,先冲个澡。趁空把凌卫号上的系统文件重看一次也不错。」
凌涵看看通讯器,离工作时间至少还有四个小时,「减少睡眠对身体很不好哦。」
凌谦却心动不如行动,兴致勃勃地跳起来尾随凌卫,「哥哥,我陪你一起冲澡吧。」
凌卫瞪他一眼,「不必了。」毫不留情地把他关在浴室外。
半透明的浴室门上出现修长的身体轮廓,虽然隔音效果很好,听不见里面莲蓬头的声音,不过,还是可以想象哥哥淋浴时的性感美态。
被关在外面的凌谦坐在沙发上,恨不得把该死的门给看穿,一脸未能讨到便宜的遗憾,嘴里向也同样起床穿衣的凌涵发问,「自从离开莱科米克基地后,哥哥就不是很对劲。」
「嗯,我也有同感。」
「真不该让哥哥陪伍德那个老不死的去审讯俘虏。」凌谦对自己很不满,「都是我太疏忽了。」
「我们都有责任。」
「不,那一天军部的会议你是必须去开的。我应该留在哥哥身边才对。」
凌涵从衣橱里取出熨洗一新的准将外套,沉着地说,「我担心的是哥哥的状态,这几天,想必你也发现了,他偶尔会有恍惚的时候,虽然只有几秒钟,也够让人担心的。现在又开始做完全记不起内容的恶梦……」
他深深地朝浴室那边的朦胧身影凝视一眼。
即使没有说完,凌谦也明白他后面想说什么。
哥哥的生命毕竟来自卫霆,假如复制人的脑内真的藏有原主的记忆,一旦被激活的话,就如点燃了通往炸药库的导火索。
问题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严重的。
浴室的自动门左右打开,水蒸气从里面跑出来,白雾一样氤氲在靠近门的地方。凌卫光裸着双脚从里面出来,用毛巾随便搓着湿淋淋的黑色短髪。
凌谦一扫脸上的严肃,露出漂亮的笑容,「我来帮哥哥吧。」
「不劳费心。」
但凌谦可不是听话的人,早就扑上来抢走了凌卫手上的毛巾,把刚刚沐浴完的哥哥当大型毛绒玩具似的摆弄起来。
凌卫无可奈何地任他服侍,好奇地看着穿好军装的凌涵,「你也起这么早吗?」
「哥哥也已经起来了,不是吗?」
「抱歉,都是我把你们吵醒了。下次我会小心的。」
「哥哥。」凌涵低沉地叫了他一声。
「嗯?」
「再刻意把我们的关系说得这么客套,」凌涵淡淡地笑着说,「我会忍不住惩罚哥哥哦。」
凌卫一愕。
被蹂躏似的麻痹感,仿佛从地底鑚入赤裸的足心。
凌卫故作镇定地转头,逃开凌涵的目光,「凌谦,可以麻烦你把昨天调整过的航线图打开吗?去舰桥之前,我想再仔细看看。」
「好的,我现在就把航线图发到休息室的电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