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嘴上吵架,手上合作却很默契,同时对着林子方向砰砰砰砰乱放了一阵枪,一口气冲向东南方。
第九章
宣怀风听着身后的枪林弹雨,撒腿往林子跑。
到了林边,一个人影猛地闪出来,张开双臂,把他当撞进怀里的小鸟一样抱紧了。
宣怀风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一发觉被人抱住,顿时提起膝盖狠狠撞往对方两腿之间。
对方反应奇快,动作一晃,用大腿挡住了那记膝撞,虽没有撞到命根子,也疼得纠了纠眉,苦笑着说:「就知道要挨你的打。」
这声音一传进耳里,宣怀风浑身一松,沙哑地叫了一声,「白雪岚。」
便软倒下来。
白雪岚那要挨打的玩笑话,也是心急之下故作幽默之言,一见宣怀风软倒,那幽默的面具就顿时维持不住了,登时把他放在地上,抱着上半身,一脸紧张地问:「怎么了?哪里受了伤?」
刚才宣怀风撞进怀里时不曾细看,这一看,却看到宣怀风右边脸颊高高肿起,五道指痕清晰可见,衬衣被人扯得破破烂烂,白雪岚心头大怒,声音却越发温柔,低声问:「展露昭打的你?」
另一边显然还在较量,枪声络绎不绝。
一个护兵跑过来报告,「总长,找到宋头儿了。人还活着,就是吃了两颗枪子儿。」
白雪岚说:「活着就好,派一辆车把他送医院。其他人继续给我围着林子搜。是姓展的干的,我猜得没错?」
后面那句,是问宣怀风的。
宣怀风说:「他们都穿着便装,脸上蒙着黑布。不过,我确实见到姓展的。」
白雪岚问:「有没有别的认识的人?」
宣怀风想起他那不争气的三弟,犹豫片刻,摇了摇头。
白雪岚哼了一声,说:「不用瞒我,我知道,至少宣怀抿是会掺和的。」
宣怀风被他揭破,也不说话,靠在白雪岚怀里那分安心舒适,和片刻前那惊魂恐惧是天差地别,他一点也不想和白雪岚斗嘴,只想挨得离白雪岚更近一些。
缓缓地挪了挪身子,却牵动身上痛楚,轻轻哼了一声。
白雪岚忙问:「你还是受伤了吗?哪里疼?」
宣怀风扬扬下巴示意。
白雪岚赶紧把他衬衣掀起来,一看腹部,很深的瘀痕,一大片紫青。
白雪岚又气又心疼,骂道:「怎么不早说?」
把他打横抱起来往回走,说:「这就带你去医院。」
出了林子,果然瞧见边上停了海关总署的几辆车,其中一辆是白雪岚常用的座驾。几个护兵正押了几个一身血迹,垂头丧气的男人过来,向白雪岚请示,「总长,这几个受了伤的,在林子边上想逃,被我们抓了。要怎么处置?」
宣怀风心忖,这几个人应该是被自己逃跑时开枪打伤的。
白雪岚眼睛扫也不扫那几人,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说:「这种流匪,政府一向是直接击毙的。」
那被抓的几人吃了一惊,抬头叫起来,「我们不是流匪,我们是正经军人。我们要求政府公正审判。」
白雪岚冷笑着说:「你要公正,好,老子给你公正。」
宣怀风知道他胆子奇大,什么都敢作,怕他放肆乱来,开口说:「总长,我看这件事……」
话未说完,白雪岚已经一弯腰,把他平平稳稳地送到汽车后座上,直起身,掏出枪,砰砰砰砰砰砰,朝着俘虏胸膛,一人一枪。
宣怀风听见震耳欲聋的枪声,蓦然一颤。
挣扎着从后座上探出身来,已经晚了。
他茫然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六具尸体,半晌说不出话来。
那鲜红的血,潺潺地从尸体里流出来,染红了一片泥地。
好一会,宣怀风才抬头看向白雪岚。
白雪岚仍是那波澜不惊的脸,把枪缓缓收起来,对他一笑,说:「我这枪法,如今是比不过你呐。来,我们去医院。」
低下头,挤进汽车后座里。
宣怀风被他拥着,只觉得脖子后面一阵发冷,低声说:「你这是动用私刑,草菅人命。你会被追究的,民国法律有规定,杀人者偿命。」
白雪岚往他脖子里呵了一口热气,沉声说:「我白雪岚的法律,动宣怀风者,偿命。」
到了医院,自然又是一番鸡飞狗走。
自从上次宣怀风住院,护士们已经识得这位海关总长的威风了,这次见又是那位宣副官受伤,无须提醒,也比平日谨慎积极了些,来回奔走安置。
仍是外国大夫亲自过来看视。
宣怀风已经换过一件干净衬衣,因为大夫要看伤处,只能掀开衣服。
大夫看了看,说:「是外伤。和人打架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