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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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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副官还骂,「天底下最无耻的,就是你!」

  宣副官要白总长滚开,最后却呜呜咽咽,用一种令人心悸的断续在黑夜中震颤。

  小飞燕年纪不大,可她见识不少了,至少她见识过男人,知道那种声音,是被人怎么样了,才会从嗓子里似痛非痛地挤出来。

  好几次,小飞燕忍不住从床上下来,把窗帘撩开一个小小的角,瞥向主人的已关了电灯的屋子。

  这些不堪的声音,让她想起在展大哥身边时听到的那些闲话。

  她从前挺不喜欢这位海关总署的宣副官,干爹把她送给他,他不要,害她白挨了一顿打。听说,他这个副官,就是和海关总长睡觉睡出来的,男人拿身体当本钱当官,算什么本事?

  不过现在她不这样想了。

  宣副官对她不错。

  因为梨花姐姐的一句话,到处打听她的下落,拿钱赎她,给她买书,让她认字。

  要不是他,自己未必就能遇见展大哥和另一位宣副官,自己说不定早被团长老婆折磨死了。

  小飞燕是个有良心的人,对她不好的,她记着仇,对她有恩的,她会报恩。

  展大哥是对她最有恩的。

  她知道,展大哥喜欢白总长的宣副官,不喜欢自己的宣副官。那一位宣副官真可怜,怎么展大哥那样的男子汉,就偏不喜欢他,就偏偏喜欢他哥哥呢?

  这一位宣副官也可怜,怎么就没跟着展大哥,偏偏跟着这只笑面虎,目光一掠过来吓得人浑身哆嗦的白总长呢?

  她觉得两个宣副官,把脑子都搅糊涂了,暗暗给他们加了一个字,一个是大宣副官,一个是小宣副官。

  「放开我!你!」

  正屋里忽然飙出受不住的声音,让小飞燕目光霍地一跳,心脏怦怦乱撞。

  「你不要……不要再来了……唔——」

  她赶紧把撩起的窗帘放下来,爬上床去,抱着膝盖。

  她听过听差们聚在一块念报,说海关总长前阵子在城外杀了一群土匪,几个公馆的护兵抱着长枪在一旁炫耀,说他们如何厉害,如何威风,一扣扳机,几个活口全灭。

  说可惜有个姓展的,是个头目,被他逃了。

  要是当时抓到了,也是立即一颗枪子送进脑袋瓜,舒舒服服上路。

  小飞燕听得心肝颤抖。

  那不是土匪,那是广东军。

  那不是什么土匪头目,那是救过他的展大哥!

  白总长杀了广东军,还栽赃人家是土匪。

  白总长强逼了展大哥喜欢的人上床,还想杀了展大哥。

  这姓白的,不是个东西!

  小飞燕一个晚上思前想后,就得了这么一个斩钉截铁的结论。天亮了,她起床给主人家送梳洗的毛巾和牙粉,捧着铜盆一进房,瞥见屏风后头,宣怀风侧着躺在床上,身子半蜷,完全是筋疲力尽,连遭蹂躏的不堪。

  白雪岚倒是精神奕奕地起来了。

  小飞燕知道他在公馆里是掌握生杀大权的人物,连眼神也不敢和他触碰,打了热水,搓了干净毛巾,伺候完,不吱声地溜走了。

  等白雪岚出门去了,小飞燕又悄悄过来,宣怀风还是躺在床上。

  这样温和斯文的人,被折腾了一个晚上,真可怜。

  小飞燕蓦地想起,她刚刚被送给张团长的头几天,也是这样翻来覆去被那粗鲁的男人折腾,她就像是一只被小孩子抓到的蝴蝶,凭着他一股新奇劲,肆意地撕着、扯着、压着、揉着。

  她的耳根有些发热。

  大白天,不该想自己这些见不得人的往事。

  去探了两三次,宣怀风才总算起来了。

  小飞燕忙忙地进去伺候,又是打热水,搓毛巾,递牙粉,她很想问宣副官难不难受,按她的经验,这样一晚过来,必定是浑身发酸发软的。

  可宣副官脸上很平静,甚至不经意间,唇边还带起一抹浅笑。

  小飞燕暗暗心忖,这人的模样,真是好耐看了。

  一个动作,一个浅笑,就是一幅精致的工笔画似的,说不出的雅致,清逸。

  她对小宣副官也是感恩的,只是平心而论,她要是展大哥,也会挑大宣副官。

  他耐看。

  每个神态,都叫人心里舒服。

  宣怀风回过头,见小飞燕坐在小圆桌上,玉藕般的手臂竖起来,撑着腮帮,问她,「你老瞧着我干什么?今天不读书了吗?」

  小飞燕说:「宣副官,我有件事,想求你。」

  宣怀风问:「什么事?」

  小飞燕说:「小宣副官,哦不,就是你弟弟的那个宣副官,我能见见他吗?我被关起来的那几天,听给我送饭的人说,白总长也把他给抓了,就关在公馆里。」

  宣怀风默然。

  他去看过宣怀抿。

  宣怀抿每次都缩在肮脏不见光照的囚房里,不言不语,倔得让他几乎认不出这个当年跟在他屁股后面转悠的三弟。

  他看向自己的目光,让宣怀风觉得心里冷飕飕的。

  小飞燕问:「宣副官,成吗?」

  宣怀风问:「你在广东军那头住过一阵子,知道怀抿是做什么的?」

  小飞燕说:「还不和你一样,做副官。」

  宣怀风问:「副官是个职位,但他跟着展露昭,到底做什么事呢?」

  小飞燕说:「都是一群当兵的,还能做什么?当然是打仗呀,我看那边的人,个个手里都拿着枪。当兵不都是打仗的吗?」

  宣怀风便不再问了。

  这女孩子,不懂男人里头的事。

  他的目光移过去,落到黄花梨躺椅前的小茶几上,几份署里文件就搁在那。首都里日益猖獗的海洛因流入和广东军有关,这已经露了形迹了。

  展露昭估计是有份的。

  但是,怀抿呢?

  宣怀风很难受。

  爸爸当了一辈子军阀,烧杀抢掠,什么坏事都没少干,但他没伙同洋人毒害过国民。

  三弟要是和这事沾了边,死去的爸爸也脸上无光。

  小飞燕又问了一句,「宣副官,到底成不成?」

  宣怀风问:「你见他做什么?」

  小飞燕说:「戏文里也常唱,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是他把我从团长家里救出来的,如今他落了难,我要什么都不做,还算是个人?宣副官,你要是可怜我,或是可怜他,求你高抬贵手,让我每天给他送个饭,送碗水吧。」

  宣怀风问:「你愿意给他送饭送水?」

  小飞燕说:「怎么不愿意?我在这儿,本来就是个送饭送水的使唤人。」

  宣怀风说:「再看看吧。」

  小飞燕不明白地问:「看什么?」

  宣怀风说:「等总长回来,看看他的意思。」

  小飞燕一听,就知道这大宣副官是很听白总长话的,心里难免诧异不平。

  那男人晚上这样折腾你,你还骂呢,还求饶呢,怎么醒了就全忘了?

  展大哥说的对,宣副官虽然好,就是太不争气,被姓白的霸王硬上弓,生生捣鼓坏了。

  如今,威武不能屈,一淫贱就移了。

  宣怀风昨夜被白雪岚吹得飘飘欲仙,榨得一滴不剩,早上起来想找人算帐,那罪魁祸首却早早出门了,此刻身上酸软发痛,哪里有空去琢磨身边小丫头奇怪的心思。

  两腿之间总有些异样,他就不想出门了。

  叫小飞燕过厨房把早饭端来,随便吃了两口,拿着茶几上的文件细细翻看。

  看了大半个钟头,听差过来请他,说:「宣副官,您的电话。说是白云飞家里打来的。」

  宣怀风站起来,往电话房那头去接,边走边和那听差闲话,说:「你们在公馆里难得请我去听电话的。现在我的电话限制,算是取消了吗?」

  听差笑道:「传得少,是因为您交际少,找您的电话不多。说到限制,也就名单上那几个。」

  宣怀风淡淡地问:「这么说,是真有这么一份限制名单了?总长定的?」

  那听差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心怦通一下,瘪着脸讪笑,目光也躲闪起来。

  宣怀风语气很平和,说:「你别怕,我早就听到风声了,说说,总长下了哪些限制?哪些人给我打电话,是不许让我知道的?我知道,欧阳家的电话,也在名单上对不对?」

  听差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

  把宣怀风领到电话间,忙逃也似的走了。

  宣怀风知道这些人都畏惧白雪岚,也不强着追问,倒是先听电话要紧。

  拿起话筒,说:「喂?我是宣怀风。」

  说了几句,才知道这通电话,原来是为了白云飞出院的事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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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云飞出院,是林奇骏用自己的汽车送回家的。

  他在医院里待了多日,一回家,发现院子少见的干净整齐,平常露天挂着的布衣旧服没了踪影,窗户边杂七杂八的东西也全被收拾起来。

  他舅妈正在东厢里,听见外面汽车喇叭响,知道是他回来了,把脸贴着窗边,喜洋洋地说:「回来了?屋子里坐吧。你舅舅到外头忙活去了,晚上要张罗一桌席面。医院里清汤寡水的,你也该吃一顿好的补补。林少爷,请您先到屋里坐坐,我这儿收拾好就来给你沏茶。」

  白云飞便和林奇骏一起进了屋里坐下。

  林奇骏笑道:「可见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病这么一场,令舅母的态度,倒是很有改观。如果天天这样勤快,又知道给你弄吃的,日子岂不好过多了?」

  白云飞无可无不可地一笑,只说:「我不会做这般假设。」

  林奇骏说:「这是我亲眼见到的新景象,难道还能假了?」

  白云飞苦笑道:「假亦真时,真亦假。我对他们的认识,比你深刻。过一会,你再看看真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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