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岚翻个身,背对他说:「你睡你的,我翻我的。总不能我受个伤,就连睡觉时翻身的人权也失去了。」
宣怀风见他把人权也搬出来当武器,啼笑皆非,说:「好,你尽管乱动,压倒了伤口,明天不要又对我嚷疼。」
背过脸,要继续去睡。
但哪里能睡得入。
白雪岚那身体,宛如压在他心脏上一般,每一个挪动,他就不自禁地留意,还要隐隐担心会不会把伤势加重了。
再一想,更是回忆起自己在医院的时侯,白雪岚日夜陪着。
他对待自己的体贴温柔,那般知道冷暖,可不是自己这个不管不顾的态度呀。
想到这个,简直就是难以忍耐了。
宣怀风叹了一口气,复又把身子转回到白雪岚这一边来,认输般地问:「你究竟要我怎样呢?你也痛快点说出来,不要这样软刀子磨人。」
白雪岚就等着他这句话,心里暗喜,却故意地说:「你睡去吧。我自然能料理自己的事,怎么就这样啰嗦。」
宣怀风追着问了几遍。
他才说:「能让你怎样呢?伤元气的事,又说不许做。可你是懂科学的人,也知道唯物和唯心那些道理,生理方面的事,不是说心里想着不要,它就自自然然消停的。就好象肚子饿,难道你想着不许饿,它就不叫唤了吗?」
宣怀风好笑又好气,说:「好,好,三更半夜,你,和我说起唯物和唯心主义来了。这法兰西的学问,读得不含糊。只是你又说科学,又打肚子饿的比喻,到底意欲何为?再不说,我真要睡了。」
白雪岚说:「这事不能只用嘴说,你自己伸手过来摸一摸,也就清楚了。」
宣怀风沉默片刻,居然真地把手伸过来。
白雪岚握了他,掌心热得发烫,抓着他一只手,往自己两腿之间一放。
更是烫得让人心儿一颤。
白雪岚问;「这个热烈的样子,我怎么睡?」
宣怀风在黑暗中睁着眼睛,低声问:「怎么你……就忽然这样起来?」
白雪岚说:「我哪天不这样?偏你今天如此地凶,强迫我忍耐着。我越想忍耐,反越发的胀得难受。罢了,我到浴室去冲冲凉水吧。」
看似就要起身。
宣怀风忙按着他说:「大半夜的冲凉水,好人也受不住,你身上带着枪眼,不是找罪受吗?」
白雪岚问:「那怎么办?我这样,也一样是受罪。」
宣怀风心里,早明白白雪岚打的什么主意,只可恨他这样坏,一味地想满足欲望,面上却不说出来,只用这样诱猎物进牢笼的手段。
自己也是一只笨拙的猎物。
深知道他的伎俩,却也不得不,顺着他的意思屈服。
因白雪岚的性格,很是执拗疯狂,若得不到,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少事来。为着这些灵肉上的事,这人会拿着自己的性命来做赌注,也是说不定的。
宣怀风一心一意地认了他,如何敢和他赌这个。
便在床上坐起身,又羞又窘,又无可奈何,低声说:「我帮你罢。」
白雪岚把厚实发热的手掌,抚在他腰上,柔声问:「你真愿意吗?要是勉强的,那就算了。我不乐意为难你。」
宣怀风说:「又不是没有做过,没什么为难不为难的。」
说着,闭上眼睛,把手钻在薄被子底下,一点点摸到白雪岚腰上。
白雪岚感到那精致的手指,在自己肌肤上柔柔掠过,浑身毛孔瞬间都张开来,呼吸也变得粗重。
宣怀风动作生涩,半日才把他的裤带解了,想了想,将白雪岚下身衣物褪到膝上,思及自己将要做那些羞人的事,便发了一阵呆。屋子里电灯都关了,靠着窗外透来的一点星光,只能瞧见他在黑暗中优美的轮廓。
而那轮廓,不但山峦般美丽,而且散发着单纯腼腆的气味。
白雪岚耍了半夜花招,换来这甜蜜果实,心胸都饱胀开来,要尽情享受的,但眼睛微微睁开一线,窥见这轮廓,既高贵,又楚楚可怜,仿佛被人压迫着似的,便有一股内疚惭愧,从心底里倏然冒出来。
白雪岚心底里,善恶挣扎了一会,挫败地叹了一口气,说:「算了,睡罢。」
他刚才情动,原已用上臂微微撑起半身。
说完这话,便把力气放松,后脑靠回到枕上去,摆出要安睡的姿势。
宣怀风仍虚坐在他身上,一动不动,压着声音问:「事到临头,你还是要这样再三地逼迫人吗?」
白雪岚说:「我说的是真心话,并不是要逼迫你。」
宣怀风说:「那你刚才的遭罪,又说唯物的生理反应,又该怎么办?等我躺回去,你又说要去冲冷水。这存心的不让人活。」
白雪岚说:「你不要问了,我都举手投降了,现在再三逼迫人的是谁?好罢,我倒立下毒誓来,既不在床上翻身,也不下床去冲冷水。这样你看如何?」
宣怀风听着,只以为他在说反话,心里一阵痛苦,竟是无法形容。
宣怀风冷冷道:「这也不必。从现在开始,你翻不翻身,冲冷水还是热水,和我没一点干系。」
悻悻躺下,另拿了放在床角的一床薄被,把自己全身连头,一并紧紧裹了。
白雪岚也是莫名其妙,因为骤然生出的怜爱,而狠撞了一次铁板。
心里也直叹气。
原本按着强盗的计划来,反而是可以吃一顿饱食的,偏生去当好人,落得这个下场。
可见他白雪岚,实在是不能充好人的。
他刚才那句话,带给宣怀风多大的痛苦,他未必明白。
但宣怀风最后那句话,所带给他的痛苦,他是深有体会的。
两人关系太亲密了,虽只是斗气的话,理智上知道,心里却放不下,回忆十遍,咀嚼百遍,心里竟是泡到冰水里,不管怎么样抵抗着,也渐渐凉透了。
两人各占半边床,各裹了一床薄被。
已是八月天,首都就算晚上,也并不凉的。
独这二人,却都觉得自己正睡在寒玉床上一样,脚趾头都冻得发僵。
空气也冻成冰块,叫人无法呼吸。
白雪岚心里冰冷,胯下却还是热硬的。
原来宣怀风就算让他心冷,却还能火油似的燃起他的热情来,倒是个无可奈何的悖论。
仔细想想,觉得自己这样,一则可笑,二则可悲,若是可以到屋外去看看夜色,也许还能舒缓些,偏偏刚才逞强,发了誓说不挪动不下床的,违背了誓言,更让宣怀风看不起了。
白雪岚只在心底苦笑。
他自诩乱世英杰,谁都不看在眼里,却是在宣怀风面前,总讨不了好去,落得尴尬又可怜的下场。
这大抵是命,怨不了谁。
此时心既痛苦,身体也被欲望撩拨得痛苦,而又被誓言,约束得一动不得动。
这就是三重的痛苦了。
白雪岚忍耐这三重的痛苦,把身体僵成一块石头,发了一股倔劲,非把这一晚狠狠熬过去不可。
宣怀风在他身边,当然也毫无睡意。
白雪岚僵硬到铁饼一般,宣怀风也是察觉到的,便更不能睡了。
他自已固然是痛苦的,但看白雪岚的模样,必然也是痛苦的,两人的痛苦夹在一块,是双重的痛苦,那是几乎要把这张黄铜底子的大床,也给压垮了。
宣怀风想着,自己对于白雪岚,若说了解,可他又随时能做出让自己不敢置信的疯事来。
若说不了解,譬如此刻,却是可以感同身受的。
而且他又隐约知道,如果自己不有所行动,一旁那倔强得吓人的海关总长,也许会咬牙僵上这样一整晚,那是何等难受的滋味。
宣怀风心里思绪万千,耳听着死寂的房中,钟摆一下一下沉闷地晃起风声,仿佛时间那足迹,都扎在血肉里头。
这死寂中,忽得又当当当当的,大响起来,简直振聋发聩。
宣怀风数着那钟声,一共是十二响。
原来已经到了十二点。
方才以为煎熬了多久,不过只是一个钟头罢了。
他似乎被那午夜的钟声,一下子震得清醒了过来。
心里问着自己,我到底是在为着什么斗气呢?难道我和他做情人之间的事情,就算是我吃了亏吗?
有这样的思想,那不是白雪岚之过,反而是我的过错了。
宜怀风在黑暗中,便坐了起来,把身上裹的被子扔开,反过身来,伸手把罩住白雪岚的被子用力地拽开。
白雪岚也被他的举动弄得不理解了,睁开了眼问:「做什么?」
宣怀风说:「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把白雪岚双腿拉开,手摸到那地方,果然,依旧是硬邦邦地滚烫着。
他咬咬牙,低下头,张嘴含了。
所幸,白雪岚的身体,总是干净清爽的,青筋如此在舌上勃动,宣怀风竟是顷刻之间,觉得一股急流从胯下直打上脊梁。
他自己竟也激动了。
白雪岚被他一含,魂已酥了大半,不住拿手抚他的脖子头脸:呻吟着问:「亲亲,你是当真的?不要又戏弄我,我可受不住的……」
至此,痛苦、冰冻云云,烟消云散,连一丝痕迹也不留。
床上活色生香,并这屋子里埋藏在黑暗中的一切,虽仍在黑暗中,不为肉眼所窥见,但家具摆设、白水空气,俱有了生命活力。
可谓是一念地狱,一念天堂。
第六章
且说宣怀风这一处,乃是转念之间,在地狱与天堂之间,打了一个来回,但他三弟那一头,却只坠在了冰窟窿里。
宣怀抿自从城外伏击宣怀风不成功,便连番的不顺。
先就为了掩护展露昭,被白雪岚活抓了,受了一轮审问,还生生剁了一个指头。
幸他还曾救护过小飞燕,因此小飞燕感恩戴德,冒着险给他穿针引线,这才被展露昭使个手段,从白雪岚手里救了回来。
展露昭肯为他使这手段,宣怀抿心里是十分感激的,想着,这到底是他对自己有情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