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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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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着白总理受到他的威胁,不知管用不管用,要是白总理也疯狗起来,趁着他一晃神,把心肝宝贝弄走了也说不定。

  又想着刚才跳舞,遇到林奇骏和欧阳倩,就应该多个心眼,一心想着罗曼蒂克,还要思忖和韩家的同盟,自己倒疏忽了。

  真不该叫宣怀风穿白西装的。

  明知道他漂亮,穿上一套白西装,更是标致入骨,怎叫得人不垂涎?

  自己这爱炫耀的毛病,真该打一顿嘴巴子!

  在人群里边走边找,越找越急,偏偏客人多,一眼看去,都是眼花缭乱,重重叠叠的蕾丝、洋绸、印度彩棉、勾思坎肩……

  偶尔一抹白入眼,仔细一瞧,却又不是要找的那人。

  许多人瞧见海关总长,都上来想寒暄,白雪岚敷衍着一笑就略过了,目光四处扫着,脚下不停,不防却差点撞到一群正站着畅谈的人身上。

  有人向他不轻不重地责备了一句,「这么多朋友在,还是这样毛躁。」

  正是白总理,和几位外国客人。

  白雪岚正担心他把怀风怎么样了,遇上他,笑着问:「海关那头有些公务要处理,我正找我那宣副官问些事,总理见着了没有?」

  白总理一听他提那惹不得的宣副官,差点皱眉,当着外国友人的面,又无可发作,咳了一声,反问他,「我怎么会看见?不见我正忙着。」

  他说话的时候,白雪岚一双眼睛,只探射灯般地照在他脸上,有一丝蹊跷的痕迹,也必定要看出来。

  但瞧白总理的话,倒不似作伪。

  白雪岚由着他们继续说话,自己不声不响地退了出来,站着四处地张望,蓦地,眼睛一亮。

  宣怀风也不知道怎么地,从厅里一个角落拐出来,匆匆地往舞池那一头走。

  白雪岚赶回去拦住他的路,问:「跑哪里去?我都快布告悬赏了。」

  再一看,宣怀风两颊微红,竟是带了一点怒意。

  白雪岚把他拉近了点,沉声问:「出什么事了?」

  宣怀风说:「你不要问,没大事。」

  白雪岚脸顿时沉下来,走到宣怀风刚刚跑出来的角落,往里面目露杀气地看。

  可连个人影也没看到。

  那里连着开畅式走廊,四通八道,就算刚才有人,现在也早走了。

  他走回来,把宣怀风叫到一边,低声问:「你说实话,是不是林奇骏?」

  宣怀风摇头说:「没有的事。」

  白雪岚说:「你可不要袒护他。叫我查出来,我把他的筋抽了。」

  宣怀风也急了,瞪着他说:「你只管给他安莫须有的罪。我说了没有,就是没有!」

  白雪岚便没有追问下去。

  这里正举办着正式舞会,两人都知道轻重,虽满心地丧气,脸上还强笑着周旋。

  等时间差不多,早早地退了场,坐上轿车回家。

  白雪岚在车里,又缠着宣怀风问。

  宣怀风不肯回答。

  白雪岚冷冷地说:「除了林奇骏,还有谁这么不知死活?你不说,我只当是他,我明天就去一趟大兴洋行,看他姓林的硬,还是我姓白的硬。咱们新帐老帐一起算。」

  宣怀风被他逼不过,只好说:「不是奇骏。」

  白雪岚反问:「既然说不是他,那必定是有别人了?你说,是谁。」

  宣怀风说:「我告诉你,你不要又去惹事。那桩案子好不容易平息下来,你伤又没好全。」

  白雪岚说:「好,我不惹事。」

  宣怀风才说:「是安杰尔·查特斯。他从前在学校里,作为就很不检点,我还以为离开英国后,再不会见着他。不料他在中国倒混出了名堂,越发的有钱有势。」

  白雪岚一愕,半晌猛地一拳,砸在汽车钢板上,吓得司机差点踩了刹车。

  白雪岚把打痛的手收回来,轻轻甩了甩腕,喃喃道:「妈的,这英国婊子养的在老子手底下当了几天人质,老子怎么就没把他下面给废了?这会子放虎归山……」

  第九章

  林奇骏舞会后,也坐汽车回了去。

  因为那一位严厉的林老太太的缘故,首都的公馆,他如今是越来越不想回去了,只是又不敢在外过夜,唯恐更遭斥责。

  回去后,依旧地一点也不能有疏忽,问清楚了听差老太太在书房,外套也不敢脱,先上书房向母亲请安。

  林老太太正一个人在抹牌,见了儿子过来请安,也不抬眼睛,把纸牌一张一张地在檀木桌子上摆着,干巴巴地说:「你说的什么六方会谈,又说什么舞会,我不懂。半夜三更回来,你总有说不完的道理。现在我算是知道你不少行径了,你只说今儿晚上,又和什么戏子,或是什么交际花,做亲密的朋友去了?」

  林奇骏陪着笑说:「儿子受了母亲的教诲,还敢这么荒唐吗?这种舞会是要有舞伴的,我看了一圈,只好邀了商会欧阳会长家的小姐,请她跳了几个舞。」

  林老太太的脸色,这才好了一点,说:「人家会长家的小姐,肯和你跳舞,那是赏脸了。你说什么只好,也是不自量力。」

  林奇骏忙应是。

  林老太太又说:「你不要躲躲藏藏。其实我也不是食古不化的人,现在的年轻人,都说是要自由恋爱,从前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中用了。这些我是明白的。你年纪也不小了,若有成家立业的心思,你父亲和我自然不会反对。只是做你的妻子,女孩子首先要知书识礼,另外,不是说我势利,究竟竹门配竹门,木门配木门,以后争吵少些。只别碍着这两条,其他的你要自由,尽管自由去。」

  林奇骏说:「看母亲说的,我们只是一般的朋友,还不到这分上。」

  林老太太不接这一句,也就是暗示这个话题到此为止,转到另一处问:「那洋人撤股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林奇骏强笑道:「这个事急不来,我正努力着。母亲再宽限我几天吧。」

  林老太太把手里一把抹牌,往桌上一放,再把脸上那老花眼镜摘下,转过头,一双眼睛扫过来,冷笑着问:「你糊弄自己的母亲,就这样毫无顾忌吗?不行。这撤股的事,你已经拖了我不少日子,今天务必给我一句准话。」

  林奇骏急得额头渗出一层薄汗,连忙跨前两步,低声说:「我怎么敢糊弄您?实在是这事不好办。我们家的洋行,在首都根基尚欠,签约又毁约,对商誉是重大损失。如果只是这样,那也就罢了,我都准备好了一笔大钱,打算当违约金的。」

  林老太太问:「那怎么不去办?」

  林奇骏说:「您看报纸也知道,最近城里出的大案子,里头那位查特斯先生,就是我们的股东。我本来就是要等他到了首都,和他亲自谈一谈的,不料还未谈,他就遭了这事。人家好不容易九死一生地回来,全首都市民只把他当英雄一样看待,我真不好立即就找他谈这撤股的事。一则,实在有落井下石的意味,二则,他如今是记者们的宠儿,消息一出去,我们洋行是什么名声?所以我的意思,不如再等一等。」

  林老太太也是常叫听差念报纸的,早就知道安杰尔·查特斯被绑架的事,听儿子的解释,似乎很说得过去,便心头平和了些,半晌,叹了一口气,说,「按你说的,那就等一等罢。若论报纸,不过是些收钱说话的喉舌,我不看在眼里。不过我们中国商人,向来也说道义二字,他如今刚刚捡回一条命,紧赶着逼他撤股,作为是不厚道。趁人之危,这种事,我们林家是不做的。」

  林奇骏听母亲松了口,才偷偷吐出一口长气,连声说是。

  垂手站着领了一番慈训,见林老太太戴起老花眼镜,继续抹起牌来,知道今晚已经过关,便小心地辞了母亲,回房休息去了。

  却说宣怀风这一头,也已回到白公馆,进了房,白雪岚还是沉着脸不作声。

  宣怀风问:「你这是生我的气吗?」

  白雪岚说:「我做什么生你的气?我生我自己的气。」

  把军服脱下来,往桌上用力一甩,重重地坐下。

  宣怀风拿了军服,挂在屏风后头,看白雪岚对着自己的方向,侧着半张英俊的脸,一边思索,两眼发着令人心悸的光。

  他走过去,拍拍白雪岚的肩膀,见他不理会,叹了一口气,俯下腰来,从后面抱着他的脖子,轻轻地说:「你别想得太严重了,不过是小争执。你以为我遇到人,就一定会被欺负吗?他没能占到什么便宜去。他这人一向如此,但凡是个好看点的,都要招惹,不然怎么会在学校里头名声如此坏。」

  又说:「我看你这样子,心里又在琢磨着什么报复的方法。我只请你不要这样四处结仇,把心放宽一些。就算我恳求你了。」

  把脸往白雪岚脸上,微微贴了贴。

  他很少做这样甜蜜的小动作,虽腼腆些,唯其腼腆,所以越发地可贵。

  白雪岚被他劝得怒火渐渐下去,甜蜜渐渐上来,把他拉到身前抱了,埋首在他腰间,嗅他身上清淡的气味。

  夜来,宣怀风和他说了好些话,又做了不少爱人才能做的贡献,才哄得他不再想这支令人生气的插曲。

  到了第二日,两人一道到海关衙门上班,晚上一道坐车回来。

  一下车,白公馆的门房迎出来,先向白雪岚请安,再对宣怀风说:「宣副官,年太太打了电话来,要我提醒您,明天记得去吃饭。」

  白雪岚说:「明天是八月十五,你答应了陪我。怎么又说要去你姐姐那里吃饭?」

  宣怀风把额头一拍,苦笑道:「可不是,姐姐是打过招呼的,八月十五必须和她吃一顿饭,我当时还答应下来了。偏生戒毒院开张这些事情一忙……我真是糊涂了。」

  白雪岚自然很不满意。

  宣怀风也知道是自己失信,和他回了房,再三地道歉,最后给出个赔偿的方案,说:「等我找一天,亲自下厨给你做几道菜下酒,算给你赔罪,你看怎么样?」

  白雪岚才有了些兴致,叮嘱说:「你可不要答应了又反悔,我可是做了很大牺牲的。」

  宣怀风笑道:「不过差你一顿晚饭,你真是孩子脾气。只不过,我做得不好吃,你可不许骂。」

  白雪岚说:「我疼还疼不及,舍得骂吗?」

  两人复又和和气气起来。

  ◇  ◆  ◇

  次日八月十五,公馆的后花园里,一早就找了许多师傅来扎各种各样的彩灯,处处都很热闹。

  宣怀风照常去戒毒院办事,因为已经和白雪岚打过招呼了,下班之后也不必回白公馆,叫司机直接开到年宅。

  别人也就罢了,宣代云和张妈两人,见到宣怀风来了,比见了皇帝亲临还欢喜,捧珍珠似的捧到房里来坐,嘘寒问暖,只管拿好吃的喂他。

  那一顿中秋节的晚饭,更不用说了,张妈做的拿手菜,本钱下个十足,摆得一张大餐桌几乎放不下,又满满地蒸了两大笼好螃蟹。

  年亮富和宣代云坐一处,宣怀风坐对面。

  要张妈一同坐,张妈死活不依,只要站在宣怀风身边,给他拿东拿西,若不要拿东西了,就吹着指头剥螃蟹,攒一勺金黄油油的蟹黄,就往宣怀风面前的小瓷碗里一放。

  宣怀风都不好意思了,说:「张妈,你别送给我,帮姐夫姐姐剥吧。」

  年亮富说:「我自己来,这玩意自己剥才得趣。」

  宣代云说:「我这身子,不敢乱吃。你让张妈伺候你,她早憋坏了,一个劲地问我,怎么小少爷这些日子不来。我和她说,你忙着呢。」

  张妈笑着说:「小姐就知道拿我说笑话。我看谁每天嘴里埋怨,说弟弟没良心,不来看怀孕的姐姐呢?」

  一顿饭吃罢,便叫听差们在院里摆出藤椅茶几,端各色柚子、芋头、蜜桔等吃物出来,边吃边赏月。

  年亮富打个哈欠说:「吃饱了就犯困,我不和你们一道。怀风,你难得来,陪你姐姐看看大月亮吧。」

  说完就回房休息去了。

  宣代云让张妈搀着,在藤椅上小心坐下,招手叫宣怀风到自己跟前,把唇抿着。

  宣怀风因为自己和白雪岚的爱情尚未公开,又很不巧,在年宅掉了那只金表,所以每每见姐姐这表情,便有些心虚,硬着头皮问:「姐姐,叫我什么事?」

  宣代云看着正房的方向,出了一会神,才把脸转了一转,神情里似乎有了一丝忧虑,低声对他说:「怀风,你看你姐夫,气色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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