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一条埋着的线,被人从泥土里抽出了半截,在深处拴着的心也被扯痛了。
是他喝醉了。
是他把怀风推在地上。
是他让酒瓶玻璃渣子扎了怀风两手鲜血。
宣怀风问,「你真的不喝?」
白雪岚摇头。
宣怀风又问,「陪我喝一杯也不行?」
白雪岚还是坚决地摇头。
宣怀风说,「我知道,你酒量很大,一向很爱喝酒的。」
白雪岚说,「酒量大,爱喝酒,和为了自己做过的事忏悔而决心戒酒,是两回事。」
宣怀风沉吟半晌,说,「你这样决心,对你,或许是一种忠贞的表示,但是对我,又是什么滋味呢?例如,你知道我爱拉梵婀铃,要是我为了曾经做过某件事对不住你,就从此以后再也不碰梵婀铃,以作为对自己的惩罚,你觉得如何?」
白雪岚摇头道,「这两件事没有可比较之处。」
宣怀风问,「怎么没有可比较之处?」
白雪岚说,「喝醉酒,伤人是常有的事,但从来没有听说过因为拉梵婀铃伤人的。我爱酒,是因为它的香醇烈性,我戒酒,是因为它让人头脑昏聩。梵婀铃会令人头脑昏聩吗?」
宣怀风说,「你把事情扯远了。我只是打个比方。不想你为了我,放弃自己的喜好。」
白雪岚平时总嬉皮笑脸,这次却很正经,侃侃而谈,「你就是我最大的喜好,相比起来,酒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喜好。我做了一个简单正常的选择,心甘情愿的,没你想的这么严重。古人云,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何况区区酒水,算什么熊……」
宣怀风听到一半,已经被他磨光了耐心,把手里那杯酒仰头都倒进嘴里,转过头,双唇贴上,堵了白雪岚的嘴。
白雪岚顿时没了声音,情不自禁抬起手,抱住了宣怀风的后腰。
四唇相贴。
久违的美酒混着宣怀风独有的甘甜,传递到口腔,醺得人脑际雾蒙蒙一片。
唇齿间每一点一滴,如仙露浓郁诱人。
白雪岚还没醒过神来,已经贪婪地狠吞了半口下肚,喉咙幽幽升起一点热,下延到腹部,只一会,浑身烧着似的热情难抑。
他把宣怀风腰一勒,一手握住宣怀风后脑勺,怕他逃走似的狼吻起来。
舌头缠卷、翻搅。
好一会,觉着怀里的人胸口起伏得太厉害了,才稍稍一停,央道,「好亲亲,再赏一口。」
宣怀风喘着气,微笑,「不是决心戒酒吗?那鱼与熊掌又怎么办?」
白雪岚尽显无赖本色,毫不犹豫地说,「不可兼得那是为形势所迫,现在鱼与熊掌混一块,炒熟了送到嘴边,这是双喜临门,却之不恭。」
宣怀风说,「你不要反而把我灌醉了。」
他那一杯已经饮了,便把刚才给白雪岚的那杯拿起来,倒了含在嘴里。
白雪岚立即又覆上来,唇对着唇,抢他嘴里的美酒饮。
两人又亲又吻,放浪形骸,唇角逸出的黄酒滴在下巴上,衣上、桌上、地上,一屋子酒香四溢。
不知不觉,一满瓶温黄酒都倒空了。
宣怀风拿着酒瓶一晃,惊奇道,「我们喝了这么多吗?」
白雪岚说,「才一瓶,远远不够,叫厨房再送三瓶过来。」
正要拉铃,宣怀风拦住说,「喝了好多酒,饭却没有吃一口,你会伤到胃的。别叫酒了,正正经经吃点饭菜吧。」
白雪岚说,「我肠胃早锻炼出来了,再喝比这多十倍八倍的也不在话下。」
宣怀风知道白雪岚兴致上来了,这样劝是没用的,只能拿自己身体做借口,一手虚虚捂住腰腹,蹙眉道,「你肠胃好,我肠胃可不行。我也该吃点饭吧?」
白雪岚吃了一惊,问他,「怎么,是胃痛了?」
宣怀风说,「也不痛,就是空腹喝酒,胃里热热闷闷的。」
白雪岚说,「糟糕,快吃两口饭填填胃。你怎么不早说?」
赶紧端起白饭,顺着碗沿,往宣怀风嘴里扒了两小口,要他嚼碎了吞下去,又问,「好点了吗?还是打电话叫医生过来瞧瞧比较好。肠胃方面的毛病别找西医,找中医吧。」
便要拉铃叫听差打电话请医生去。
宣怀风看他很关怀的样子,大感内疚,不该乱骗他,忙拉住他说,「我好很多了。你不要弄出别的事,咱们好好吃点东西,比什么医生都强。」
遇上宣怀风身体不适,白雪岚本着体谅怜惜爱人之心,烧上头的欲火也自动熄了大半,果然老实下来,给宣怀风勺汤挟菜,挑精捡瘦。
两人一起吃了晚饭。
听差听见拉铃,过来把碗碟收拾了。
白雪岚刚刚闹得厉害,酒滴在白衬衣领口上,要洗澡换衣裳,宣怀风似乎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隔着门板,在另一头说,「公馆里有一个听差,叫傅三的,你知道吗?」
白雪岚正在里面解着衬衣纽扣,懒洋洋道,「是听过这名字,怎么了?」
宣怀风说,「把人家揍了一顿,你倒说得很轻松。你知道是他替我送了那几张请柬,对吗?」
白雪岚不在意地笑声从里头传出来,「你都查探过了,那好,我坦白。人不是亲手揍的,不过也差不多,我指使人揍的。你要替他回揍我一顿吗?欢迎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