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怀风笑着笑着,颊上热热的,像冬天在红炉子边烤过火来一样。
白雪岚本想打趣他,见他眼神清澈柔和,便丢了促狭的想法,心中爱怜满溢,挑起他的下巴,靠过来郑而重之地在优美的薄唇上吻了一下。
宣怀风微笑着凝视他,黑曜石般的眼睛光华流转。
两人轻拥着,很享受这一刻脉脉动人。
好一会,宣怀风才想起未讨论完的公事,问白雪岚,「你的心里,到底有什么具体的做法没有?」
白雪岚说:「政府是打算起草一个管理条例,把这些事正规化。我是建议起草两个。」
宣怀风说:「对!禁烟一个,禁毒一个。」
白雪岚说:「禁烟专治鸦片,手段缓而长,惩罚手段多用罚款,不是有钱买鸦片吗?我就罚到他们肉疼,抓一次罚一次。有钱收入,警察厅是绝对肯干的。海关管不了太多事,总要藉助警察厅的力量。」
宣怀风说:「那禁毒,就必须重而急。」
白雪岚说:「不错,绝不能让事态再恶化。」
宣怀风说:「我还有一个建议,禁毒条例,里面的范围要大一点,凡是非鸦片的毒品,都算进来。吗啡为祸也不少,不能疏忽。」
白雪岚说:「我想过了,把海洛因、高根、吗啡,还有它们的化合物,配成物,都列进条例限制范围。」
宣怀风说:「条例定出来,还要让老百姓懂,应该把那些俗称也写进去,什么白珠子、红珠子、金丹、红丸、白面……」
白雪岚笑道:「你到海关这一阵,倒学了不少。」
宣怀风说:「我还学诗了,刘豁公写了一首《上海竹枝词》,里面就讲,最毒无如海洛因,吗啡虽烈逊三分。高居鸦片红丸上,北地人多白面称。人家一个文人尚且如此,我们拿政府的薪金,更应该办点实在事。」
白雪岚说:「知道了,你就一爱国热血书生加唠叨老夫子。」
看看天色,也该吃晚饭的时候了,问宣怀风,「饿了没有?」
宣怀风摸摸肚子,说:「有点。」
白雪岚瞪他一眼,「中午只吃那么一点,不饿才怪。要是饿伤了胃,以后做到一半和我喊胃疼,我绝不停的。」
宣怀风脸红过耳,窘迫地说:「好好的扯到什么地方去了?」
白雪岚又勾着唇,邪魅地打量他,微微一笑,说:「晚上你就知道了。」
两人收拾了床上的文件,一起下床。
白雪岚拉了铃,叫听差送晚饭过来。
不一会,厨房就做好送来了。
反正没有外人,两人都很轻松,穿着同一个样式的睡衣睡裤,在小圆桌对坐,香香地吃了一顿,筷来勺往间,还谈了一番撰写条例要注意的地方。
讨论得有了兴致,饭量也好,碟子里的菜吃了八九分,一大锅白米饭几乎见底。
白雪岚笑着说:「早知道这样,每顿饭我都和你谈公事,好让你多吃点。」
宣怀风说:「你总想着让我多吃,这是怎么回事?」
白雪岚说:「你吃太少。」
宣怀风说:「怎么不说是你饭量大?我知道山东人是很能吃的,力气也大。」
白雪岚忽地神色暧昧,低笑道:「我力气确实够大吧?嗯?」
宣怀风知道他想到下流的地方去了,解释也不是,不解释也不是,张口结舌了半日,咳了一声,说:「饭吃好,该做事了。我先去拟个条陈,对了,应该让孙副官也看看,听听他的看法。」
站起来往门外走。
白雪岚知道他赧羞,心里甜如吃蜜,笑眯眯地转头朝他后背说:「你穿着睡衣去见他吗?」
宣怀风听到他笑,回头警告地瞪他一眼,去屏风后面换了一件家常衣裳,逃似的去了书房。
他把想好的几条一一总结出来,用钢笔写在一张纸上,拿了去孙副官房里。
孙副官身上还是整齐的副官军服,开门见是宣怀风,笑道:「真巧,我正打算去你们那头呢,只是怕打扰总长休息。」
他这一句说得很客气。
宣怀风却知道「怕打扰总长休息」,这话底下藏着什么意思。
脸不禁一红。
孙副官问:「怎么劳你亲自过来了?是总长叫我吗?」
宣怀风说:「哦,总长刚才和我提起定条例的事,我们讨论了几条,想拿来给你看看。你不是正要过去吗?我们一道吧。」
两人往白雪岚房间那头走。
宣怀风把刚刚写好的东西递了给孙副官看。
孙副官一边走,一边拿在手里看,不知瞧到了什么,神色有些不同。
宣怀风问:「怎么?是哪里写得不对吗?」
孙副官说:「不,正是写得太对了。宣副官很心细,提到应该把吗啡管制起来,这很好。吗啡有它药用的效果,但初期运到中国时,有不少外国洋行公然把它们当戒烟药出售,一些抽大烟的,以为这真能戒了烟瘾,买它来代替鸦片,不料不想抽鸦片了,却上了更烈的吗啡瘾,越陷越深。此物害人不浅。」
宣怀风说:「听孙副官这么说,似乎对吗啡上瘾很了解?」
孙副官苦笑着摇了摇头,叹了一声,「故人旧事,不要提了。」
边走边说,便已跨进门来。